學語的幼兒,他喚的是期待,是溫暖,是安全。
林鳳音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兩輩子,她都錯過了他牙牙學語的時候,他的第一聲“媽媽”可能是對著張春花喊的,可能是對著村裏某個她不認識的人喊的。
但她確定,這一次一定是喊他。
“不怕啊,媽媽送你去醫院,讓醫生打一針沒事了啊。這是金叔叔還記得嗎,叔叔抱你,媽媽抱不動。”她握著他的手,金珠抱著他掙紮的身子上了救護車。
來了兩名醫生四名護士,接過去就上了氧氣麵罩,“血壓40/25,煩躁不安,有休克風險……”很快給他吊上針水,“車子坐不下,家屬隻能留一個。”
救護車空間狹小,自己在裏頭幫不上忙不說還添亂,林鳳音毫不猶豫道:“他留下。”
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值得她將兒子以命相托。
金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嘩啦”一聲關上車門。
救護車呼嘯而去,也沒讓她們等太久,很快有個叫小周的年輕人來接林鳳音和妙然,自稱是金老板的人,小陶的徒弟。
妙然哭得雙眼紅腫,靠在林鳳音懷裏揉眼睛,任憑小周說什麼,她都無動於衷。
林鳳音沉默著,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不學無術。書到用時方恨少,隻會幹著急,她連兒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急救她都不知道,不敢想象,今兒要不是有金珠全程指揮四處聯係,鴨蛋說不定就……打住。
鴨蛋一定會好好的,他剛才明明還能說出話,還鑽在她懷裏叫“媽媽”,不可能有事!
等她們到市醫院的時候,早有專人等候,並把她們帶到搶救室門口。
不鏽鋼椅子上稀稀落落坐了幾個人,金珠沒坐,而是靜靜地站在門口。
“怎麼樣?”
金珠麵色比救護車上時好多了,摟著她肩膀道:“過敏性休克,初步判斷是蝦。”
林鳳音不懂,“可我們沒吃蝦啊。”零食早飯是金母做的,中午飯是高峰市的名小吃,都沒有碰過海鮮河鮮。
金珠輕歎一聲:“喂鷗的麵包裏有蝦粉。”海鷗常年以魚蝦為主食,飼料雖然都是死魚爛蝦打粉,但高蛋白成分不變,他一口氣吃半斤,剛吃下去就覺著癢了。
但男娃皮實,癢就自個兒撓,上車吹了風,突然就越來越嚴重。
林鳳音怔了怔,家裏從沒買過蝦,下館子也沒吃過,她還真不知道鴨蛋對蝦過敏。他平時也隻說魚肉惡心,不喜歡吃。
可恨的是自己,當時見了麵包隻顧著貪小便宜,哪怕多問一句,也不會讓他誤食。林鳳音苦笑,雖然是有幾個錢了,但骨子裏還是個沒見過世麵的農村婦女。
金珠主動道:“這事也怪我,沒問清楚。”
林鳳音心頭一暖,她才是當媽的,他把責任攬自個兒身上是怕她太過自責吧?
正要說話,搶救室的門開了。
“金老板,孩子的血壓升上來了。”
倆人同時鬆口氣,靠著椅子坐下來。
“這孩子有沒有別的過敏源?”
林鳳音不知道什麼叫過敏源,但大概能猜到,不確定的搖搖頭,又怕對方誤會為“沒有”,立馬解釋道:“我也不確定。”
就她接手這兩年來看,他還沒有發生過這種狀況,但誰知道她缺位那八年裏?在羊頭村那樣的地方,即使發了病,爺爺奶奶不在家,他也隻有硬扛的命。
作為母親,她欠鴨蛋的實在太多了。
金珠把外套給她披上,緊緊摟著她,無聲的護著。
妙然眼巴巴看著搶救室的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推進推出好幾撥人,就是沒有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