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開眼睛,凡塵看清楚抱著自己的人,倒也沒有太多驚訝,雙♪唇翕動,發出低弱的聲音,“這是在哪兒?”

“石頭鎮。”

深邃的眼眸眨了一下,又閉上,好像這一個動作就用去了他太多力氣。

見凡塵不說話,隻是微喘,林北涯又開始擔心了,“要不要吃點兒東西,我讓夥計做了瘦肉粥,剛送來,還熱著呢。”

凡塵點頭,也不睜眼,就著林北涯送到唇邊的勺子喝粥,開始還好,到後來吃一勺都要歇上半天,額上出了密密一層汗,臉頰又有不正常的紅色浮了上來。好容易吃了多半碗,人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林北涯本來有一肚子話要說,可眼下看到凡塵這個樣子,自然什麼也說不出,好在可以趁機再灌一碗藥下去,希望他能好得快些。

當晚守著凡塵躺在床上,林北涯雖然也倦得要死,卻怎麼也不肯合眼,他在一旁緊盯著那張俊美無匹、又蒼白到無以複加的臉龐,生怕自己睡著之後再一睜眼,這人又消失不見了。

他再不要這人有機會從自己身邊逃離!他也再不想嚐到那種因為到處找不到人而帶來的惶惶不可終日的滋味!原來這人不見了,他就好像心都被掏空了似的疼,又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隻覺得若不能尋他回來,那麼世間一切都將變得沒有意義。

這個人,已滲透到他的骨肉、血脈當中,無法剝離。

這感覺,又要如何形容?僅僅是“喜歡”兩字怕是已完全不夠!真個如古人雲“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遇見了,牽絆了,喜歡了,深陷了,再說“莫相識”就太晚了。

伸出手輕輕撫過熟睡的容顏,指端下細致的肌//膚還有些燙,僅僅如此輕微的碰觸,那人好像也能覺察到,下意識地把臉頰蹭上來,嘴唇動了動,發出微弱的聲音,“唔……唔……”

過了會兒,又是低低的一聲。

林北涯忽然明白了,凡塵並非無意識地發出聲音,他在喊他的名字,五兒。一時間濃濃的酸楚包圍上來,讓他毫無防備地濕了眼眶。

人生沒有兩全其美,有些選擇必須要做。

替凡塵掖了掖被子,林北涯悄悄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外麵明月當頭,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不再猶豫,縱身躍出,消失在濃濃夜色裏。

直到清晨時分,林北涯才回到客棧。

凡塵已經醒了,林北涯推門而入,他一眼掃到他被露水打濕的衣袍下擺,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麼。凡塵不問,林北涯也不說,隻忙著扶他穿衣起身,又親自端了熱水過來,讓他淨麵漱口,接著便吩咐小二煮粥、煎藥……

如此養了幾日,凡塵的氣色雖仍說不上有多好,但總算行動自如,沒那麼虛弱了。林北涯仍是每日出去,有時夜裏有時白天,不知做些什麼。

這日吃過早飯,凡塵站在窗前活動了兩下,覺得體力恢複了不少,林北涯卻過來,半推半拖把他往床上送,嘴裏說著,“你還是躺下多歇歇,才好得更快些。”

凡塵皺起眉頭,忍了又忍,最後終於開口,“我用不著……”話沒說完竟被點了穴道,軟倒在床上。而接下來林北涯的舉動更讓他又驚又怒,還有些哭笑不得,他竟然脫光了他的衣服,將他嚴嚴實實裹在了被子裏。

“乖,你在房裏好生歇著,我出去辦些事情,最遲晚飯前就回來。”林北涯用哄孩子的口氣對凡塵說道。看到他眼中憤怒的目光,又略帶歉意地解釋,“你莫生氣,穴道一會兒就會自行解開,我手上有分寸。至於讓你待在床上,因你現在好多了,我怕趁我不在,你……又不吭不響走了!所以我不得已才……你不用擔心,我會囑咐好店夥計,讓他們莫來打擾你,等我事情辦妥了就回來,很快,我再也不會……再也不會讓你和我分開!”

說完,他仔細閂好房門,再次從窗戶躍出,走之前還沒忘記抱走了凡塵的衣服。

凡塵躺在床上有些疲倦地閉上眼睛,算了,反正自己現在既沒什麼力氣,也沒什麼心情,讓那傻瓜去折騰吧。

一覺醒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凡塵在被子裏縮了一下,才發覺穴道果然已自行解開,手腳都能動彈了,聽了聽,外麵走廊裏安靜得很,這種小鎮上的客棧本就沒什麼人,二樓隻住了他們倆,有了林北涯之前的吩咐,店夥計樂得不用上來招呼。凡塵又躺了片刻,慢慢坐起身來,然後拉緊被子,裹在身上下了床。他走到窗前,推開半扇窗戶向外張望,隻看見小鎮上零零散散幾排屋脊和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天陰得厲害,像是要下雨的樣子,怪不得屋裏又冷又暗。

那傻瓜怎麼還不回來呢?再晚了恐怕會趕上雨。他到底去了哪兒,在做什麼?

林北涯此時在六王府。

後宅正房的花廳裏,林青石和夏侯薇坐別坐在桌案兩旁的太師椅上,臉色都不好看,夏侯薇雙眼泛紅,似是哭過,林青石則怒容滿麵,穆予站在林青石跟前,也冷著臉,而在桌案下方,林北涯直挺挺跪在那裏。

花廳的門虛掩著,一幹丫鬟仆役都被攆到了外麵,屋裏隻有這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