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開始吧。”暮韓打斷他。
進入一個識海對暮韓而言很輕鬆,但那是指普通人。而李方寒自幼修習李家的心法,心智遠比常人堅固。想要強行進入多少需要花費些時間。
對於李方寒而言,這短暫的時間卻已經足夠他殺死妄圖侵襲他意識的敵人了。然而此刻因為李方寒放棄了全部抵抗,暮韓很輕鬆的走進了男人的內心
這是一個蕭瑟的世界。
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風,沒有雲……
一切都是暗淡的蒼藍色,天空與大地接連在一起,分不出界線。
腳下是雜亂的荒土,堅硬的、潮濕的。
暮韓皺眉,他並不喜歡這樣的景象。在他的認知中,李方寒的內心應當是幹淨而清澈的,本不應如此荒蕪。
前麵不遠是一個大院子,高大的圍牆中間有一扇朱紅色的大門。
門的樣式很複古,正上方一個巨大的牌匾上用蒼勁墨跡寫著一個龍飛鳳舞的‘李’字。
是,李家麼……
暮韓用力的推開門。
門竟然不是金屬製成,推開的時候,發出老舊木質的吱吱聲,大門邊緣最下方的金屬質抓地栓在鋪著細沙的地麵上劃出半圓形的弧跡。
此時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隱隱在他的心底浮現。幾乎是本能的,他立即隱去了身形。
院子裏的景象是令人驚駭的。
仿佛是因為遭到了戰火的肆虐,寬廣的院子裏,地麵上遍布了奇形怪狀的人類屍骸,依稀可以辨別出大部分是成年的男子,也有一部分女子甚至孩童的小型屍骨。
它們之中有些還趨於完整,隻是身體某些部分斷裂、扭曲或者粉碎了,而大部分則都已經支離破碎,有的甚至僅僅剩下一小部分的肉塊,剩餘的也許是在這院子的某個角落,也許,已經化作了塵埃。
長的,短的,寬的,細的刀和劍,斷裂的石牆……各種古老的武器橫插在地上,沾滿了斑駁的鏽跡和幹涸褪色了的血液。
地麵是一種鋪得不怎麼均勻的奇異的暗紫色,暮韓很快就發現那不是地麵原本的顏色,而是被曾經鮮亮的血液所染成。
暮韓腦海裏浮現出戰爭的場麵,腥紅的血液自原本鮮活的身體上的某個部位流淌出來,逐漸鋪蓋了整片土地,然後經曆漫長的時間,滲透進泥土,被風和塵埃所沾染,逐漸褪色,最後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血流遍地的景象在腦海中漸漸鮮明,仿佛連嗅覺也錯亂了一般,暮韓覺得刺鼻的血腥味充進他的鼻腔,胸口一陣發悶。
李方寒就在那一片廢墟中,被蒙了眼睛盤腿坐著。
他的身後是一根突兀的石柱,胸口則被粗壯的鐵鏈完全洞穿,牢牢地綁縛在石柱上。
暮韓繞過他,在他的身後發現了一座靈堂。
靈堂的世界與與大院的世界銜接在一起,接縫處還不算太粗糙。靈堂裏是一片純粹的白,隻有一顆脫離了身子,孤零零的頭顱被架靈台上。
一個麵目猙獰的男人,留著黑色的長發。
是……他的父親麼?
暮韓觸碰著那顆頭顱。眉毛,眼睛,鮮活的表情,甚至精細到毛孔。
這是他的意識形態。暮韓閉上眼睛。
22年前的慘案,究竟在他心裏留下了多麼殘酷而無法磨滅的印記?
暮韓忽然間覺得自己無法再目睹這樣的內心。
將頭顱重新擺放好,暮韓深深鞠了一躬。雙手虛虛環抱在胸`前,用了很長時間,懷中形成了霧白的球體。他將球體套在了頭顱上,讓它懸浮在半空。
這是目前暮韓所能做出的最堅固的護壁。
完成這一切,他這才走到李方寒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