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的煙蒂都快漫了出來,桌子上還有一架異常精緻的蛇骨標本。我迅速地翻箱倒櫃,企圖找到些衣服,卻一無所獲。另一間是位女士的辦公室,J.F.貝特裏。第三次嘗試,運氣終於來了。D.W.費奇先生的辦公室衣架上,掛著他全套整潔的西裝,除了袖子褲腳稍短、翻領稍寬之外,他的尺碼和我的基本一樣。西裝外套裏,我穿了一件恐龍T恤,即使沒有鞋子,我看上去還是挺體麵的。D.W.先生的寫字臺上有包未開封的奧裏奧餅乾,上帝會祝福他的。徵用了他的零食,我離開屋子,隨手輕輕帶上了門。
我在哪裡?我會在什麼時候遇見我呢?我閉上眼睛,聽任倦意佔據我的身體,它用催眠般的手指撫摸我,在我就要倒下去的時候,我剎那間都回憶起來了:映襯博物館大門的光影,曾有個男人的側麵朝自己移來。是的,我必須回到大廳裏去。
一切都是平靜寧謐的,我穿過大廳正中,想要再看看那扇門裏的一切。接著,我在衣帽間附近坐了下來,準備一會從左側口上展廳的主台。我聽見大腦裏的血液突突上湧的聲音,空調「嗡嗡」地低鳴,一輛輛汽車在湖濱大道上飛速駛過。我吃了十塊奧裏奧,慢慢地、輕巧地挑開上下兩層巧克力餅乾,用門牙刮掉裏麵的奶油夾心,再細細咀嚼,讓好滋味盡可能長久地停留在嘴裏。我不知道確切的時間,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我現在幾乎完全清醒了,相當地警覺。時間分秒流逝,什麼也沒有發生。終於,我聽到沉悶的重響,然後是「啊」的一聲驚歎。寂靜之後,我繼續等待。我站起來,就著大理石地麵反射的燈光,悄悄地走進大廳,站在正對大門的地方,我輕輕喊了一聲:「亨利。」
沒有回答。真是好孩子,機警而又鎮定。我試著又喊了一聲:「沒事的,亨利。我是你的嚮導,我會帶你好好逛逛這裏的。一次特殊的參觀,別怕,亨利。」
我聽到一聲輕細柔和的回答。「我給你準備了件T恤,我領你參觀的時候,你就不會著涼了。」現在我能依稀看見了,他就站在黑暗的邊緣。「接住,亨利!」我把衣服扔給他,衣服消失在黑暗中,過了一會,他走進光線裏。T恤一直拖到他的膝蓋。這就是五歲的我,又黑又硬的頭髮,臉色如月亮一樣蒼白,棕色的近似斯拉夫人種的眼睛,像匹精神的瘦瘦的小馬駒。五歲的我很幸福,在父母溫暖的懷抱裏,過著正常的生活。但從此以後,一切都將改變。
我緩緩上前,彎下腰,輕聲對他說:「你好,亨利,很高興見到你。謝謝你今晚能來。」
「我這是在哪兒?你是誰?」他的聲音小而尖,迴響在冰冷的大理石建築中。
「你在斐爾特博物館裏。我是來帶你看一些你白天看不到的東西的。我也叫亨利,挺有意思的哦?」
他點點頭。
「你想吃餅乾麼?我逛博物館的時候總是喜歡吃餅乾,各種感官都是一種享受。」我把奧裏奧遞給他。他在猶豫,不知道是否該接受,他有些餓了,但不知道最多拿幾塊才像個有教養的孩子。「你想吃多少就拿多少吧,我已經吃了十塊了,你多吃一點才能趕上我。」他拿了三塊。「你想先看什麼呢?」他搖搖頭。「這樣好了,我們一起去三樓,那裏擺的都是不拿出來展覽的東西。好嗎?」
「好的。」
我們在黑暗中前行,上了樓,他腳步不快,我也陪他慢慢地走。
「媽媽在哪裡?」
「她在家睡覺呀。這次參觀很特別,是專門為你安排的,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而且通常大人不參與這類活動的。」
「你不是大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