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
「我忘了問你,你是從哪一年過來的?」
「二年一月。」
她的臉一下子拉長了,「真的?我還以為更晚一些呢。」
「為什麼,我看上去很老?」
克雷爾揉揉我的鼻子,她的手指遊走過我的鼻樑,來到我的眉毛上。「不,沒有。可是你這次看上去很開心也很平和,通常,當你從一九九八、一九九九或二年過來時,要麼很沮喪,要麼很怪異,你也總不告訴我原因。然後,到了二一年,你又一切正常了。」
我笑起來,「你看上去像個算命的。真沒想到你還會這麼仔細地留意我的情緒。」
「那我還能留意什麼呢?」
「記住,通常我都是因為壓力太大而被送到你這兒來的,但是你也不必擔心那段時間很可怕,那幾年裏,也有不少非常愉快的時光。」
克雷爾繼續專注到她的畫麵上去,不再問那些未來的問題,然而她又問起了別的:「亨利,你害怕什麼?」
我很詫異,不得不好好考慮一番,「怕冷,」我說,「我害怕冬天。我害怕員警。我害怕去荒唐的時空,被汽車撞,被人打。還有,我害怕在時間中迷路,永遠回不去。我害怕失去你。」
克雷爾笑著說:「你怎麼可能失去我呢?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我害怕你厭倦了那種被我拋下的生活,我害怕你棄我而去。」
克雷爾把素描本放到一旁,我也坐直身子。「我不會離開你的,」她說,「即使你總是離開我。」
「但是我從來都沒有要主動離開你。」
克雷爾給我看了看她的作品。我看過這幅畫,它就掛在克雷爾工作室的畫桌旁。這幅畫裏的我,看上去確實非常寧靜。克雷爾簽好名,準備寫上日期。「別寫,」我說,「這幅畫是沒有日期的。」
「沒有嗎?」
「我以前看過,上麵沒有日期。」
「那好吧,」克雷爾把剛寫了幾筆的日期擦掉,改成了「草地雲雀」。「好了。」克雷爾困惑地看著我,「當你回到真實時空裏,會不會發現有些東西發生了變化?比如說,要是我現在把日期重新寫上去,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你試試看吧。」我好奇地說。克雷爾又把「草地雲雀」擦掉,改成「一九八八年九月十一日」。
「就這樣,」她說,「這很容易。」我們呆呆地看著彼此。克雷爾笑著說:「就算我違反了時空連貫體1指時間與空間所構成的四維時空結構。,這也不太明顯。」
「如果你引發了第三次世界大戰,我會告訴你的。」這時,我有些搖晃不定,「我想我要走了。」克雷爾親吻了我,隨後我就離開了。
二年一月十三日,星期四
(亨利三十六歲,克雷爾二十八歲)
亨利:晚飯後,我仍在想克雷爾的那幅畫,於是我走到她的工作室看個究竟。克雷爾最近在用某種紫色紙張的細小纖維製作一具巨大的塑像,看上去像是一種木偶和鳥巢之間的混合體。我小心地繞了過去,站在她的畫桌架前。那幅畫不見了。
克雷爾抱著一大捧麻蕉纖維走了進來。「嗨,」她把它們放到地上,靠近我,「怎麼了?」
「平時一直掛在這裏的那幅畫哪去了?你畫我的那幅?」
「嗯?哦,我不知道。也許掉下去了吧?」她蹲到桌子底下尋找,「好像沒有嘛。哦,等會兒,我看到了。」她的兩根手指夾著那幅畫,「嘖嘖,全是蜘蛛網。」她撣去蛛絲,把畫遞給我。我低頭看去,上麵還是沒有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