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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1
我不會哭。
我也不懂為什麼會有人喜歡那種東西，還覺得美。
液體從眼睛裏流出來，滑過扭曲的臉，應和著聲嘶力竭的嘶吼落下，留下像水蛭爬過樣醜陋的印跡。
讓我覺得惡心。
從我記事起，這樣的臉就反複的出現再出現.
擁有這張臉的是一個被我叫作“媽媽”的女人。
但她討厭我叫她“媽”，尤其是當著她帶回來的男人們的麵；可是如果我不這麼叫她，她會更生氣。
她不是一個溫柔的女人，她會抓住我，扯住我的頭發，用塗得鮮紅的指甲，用擦得晶亮的高跟鞋，用酒瓶，用椅子，用所有能用的東西狠狠地揍我踢我。就像現在這樣……
“你以為是誰在養你！”
一記巴掌又重重的甩上我的臉頰，火辣辣的感覺摻雜在全身的疼痛中，我不由得畏縮得更緊。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這張死人臉，你這沒血沒淚的怪物！如果不是你，老娘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你怎麼不去死！”
“對不起……對不起，媽，原諒我……。”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不停地道著歉。為什麼要道歉，我做錯了什麼，我不知道，也許是為了來到這個人世，也許是為了張了這樣一張臉。我真的不知道，隻是不停的說，不停的說。
媽仍然不停的尖聲叫罵，冰冷的水滴在我身上，一陣惡寒由心底竄出。
強忍著欲嘔的感覺，我抱著自己的身體漸漸沉入黑暗－－就如同以前的無數次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媽已經不知去向。大概是喝酒去了吧，還是去賭場……或者是去找男人，不知道。
艱難地撐起身，身體躥過一陣疼痛，一股濕濕黏黏的液體從額頭滴下，用手一摸，掌心一片鮮紅。
－－你這沒血沒淚的怪物！
是嗎，既然沒血沒淚，那麼這紅色的東西大概也不叫“血”吧。
也許我真的是什麼怪物投胎的也不一定呢。
“你是個人！”
一個聲音猛然閃出腦海，那張端正的臉孔也隨之浮現。
“明……”我喃喃念出這個名字。
明明隻是個義務社工，可當我因媽媽的拳打腳踢在醫院整整昏迷四天後醒來時，那個大個子竟抱著我又笑又叫，還差點被修女趕出來。
“你是個人，小餘。”記得他後來這麼對我說的時候，表情好嚴肅，臉卻漲得紅紅的，“你首先是個人，然後才是你媽媽的兒子，記住了嗎？！以後不許再說自己的壞話了，懂了嗎！”
他抓住我肩膀的手好大，好有力，我卻絲毫也不覺得疼痛。
“明……阿明……”我環住自己的雙肩，蜷縮著，企圖抵禦侵入心骨的寒冷。
意識漸漸遠離，隱約聽到有人敲門。
會是誰？我該去開門的，但我動不了了啊。
阿明……
“……小餘，醒醒，小餘！”
模糊的視線裏，一張熟悉的臉晃動著，焦急的聲音仿佛飄浮在遙遠的天際。
“明……”
我伸出手。
溫暖的大掌接住我，將我緊緊納入懷中。
“小餘，醒醒，怎麼了？又是你媽嗎？！小餘！”
寬闊的胸膛，有力的手臂，靠在這裏我果然不會再冷了。
“好溫暖……”
“小餘？別睡……小餘！”
我再次墜入了黑暗。
2
脫掉過大的睡衣，在落地的穿衣鏡前站定。我仔細的打量著自己：黑黑的短發淩亂不堪，細細的眉毛有點彎，小而挺的鼻子，小小的嘴，蒼白的皮膚，瘦弱的身體隱約可見肋骨，還有就是下`身幼稚卻明顯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