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緯出了一題:“今有田廣三百六十六步,從四百三十三步,問為田幾何?”

崔頌:……

圍觀的眾人竊竊私語。

此題乃是由《九章算術》中的計田法演變而來,題目本身並不艱澀,但因數字較大,短時間內難以算清。若是未帶算籌[1]與紙筆,僅憑心算,更是難上加難。

一人道:“這賀緯真是好本事,自己擅長‘數’,就激崔家小郎與他比‘數’,以己之長攻他人之短,這就是漢陽寒士的作風?”

旁邊的人出聲附和。

“是極。虧得這賀蕭圖(賀緯的字)虛長崔郎數歲,都是父輩的人了,還這般刁難一個未及冠的成童,竟也不嫌丟人?”

“以他之言,崔郎擅文,比文是班門弄斧;可他怎麼不說自己擅‘數’?和崔郎比‘數’倒是正義了?好見識,好正義,我當替他臊一臊。”

“當真陋儒!我恥與此人同席!”

……

與賀緯一起來的兩名漢陽寒士禁不住掩袖埋麵。

卻也有刻板迂腐的老學究看不慣崔頌的“輕忽”。

“賀蕭圖的確有違君子之風,可這崔家的小兒也太張狂了吧?盎公曰: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崔家小兒身負盛名,卻要以己之短攻他人之長……若在此敗於這名不見經傳的寒士,他如何麵對死去的何公?”

年輕的士子不以為然,但出聲的是年老的長輩,他們不便辯駁,遂假裝未聽到,繼續耳語竊聲,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討論。

崔頌自然也聽到了老學者的那一句話,他渾不在意地笑了笑,引用了唐朝韓愈的名言:“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與賀兄今日切磋論道,互補不足。若頌今日敗了,則頌技不如人,甘拜下風。借口己之短,彼之長,或以年齡為由搪塞,豈非自欺?”

老耆宿捋著胡子,咀嚼那句“聞道有先後”,“互補不足”的話,臉色略微回緩。再聽到後麵的言語,他不由有些動容:“莫怪何公如此偏溺幼徒。‘學海’的高足,有君子之風,行若由夷,當得賢名。”

賀緯最看不慣世家子有事沒事端著的儀態,即便是輸也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心中火氣直冒:“答不上便答不上,非要扯這等——”

崔頌張口答道:“一十五萬又八千四百七十八步。”

賀緯一驚。

周圍的士子亦是一怔,但見賀緯的表情,答案顯然是正確的。

賀緯既敢出題,事前定會算好正確答案。可他那時借由算籌[1]與紙筆演算,尚且花了不少的時間,崔頌既無算籌又無筆,如何在短短時間內得出六位數的正確答案?

賀緯不信邪,認定崔頌必是事前做過同樣的題,遂把先前準備好的,乃至自己平日裏研究的難題一一道出。

可無一例外,都被崔頌在短時間內解出正確方案。

“這不可能!”

“以心為籌,心明如鏡,如何不可能。”崔頌高深莫測地說了一句,內心想的是:這些都是初中數學題,乘除法.算圓.約分.開平方.雞兔同籠.XY解方程,理科生也是有尊嚴的。

隻要有公式,會分析題目,懂得原理,數學題萬變不離其宗,沒有解不了的難題。當然數字複雜是比較難算,可他是誰?第Z屆世界珠心算大賽中國隊的代表,A組前十,三位數的乘除法在心中多過兩遍就算出來了。

賀緯麵若死灰,轉念一想,現下不過是崔頌盡答出他的題,如果他也能如數答出崔頌的題,那麼兩人還是平手,他也未輸給這個年輕的世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