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頌凝目:“什麼?”

白普路咽下口中的酒,一把拂去臉上的酒漬:“本該是我們的階下囚,最終卻成為了首領的座上賓。”

……本該?

崔頌沒有插話,以眼神示意對方繼續。

“你知道我們以前是做什麼的嗎?”白普路忽然轉了話題,問了個看似不相幹的問題。

“強盜。”崔頌毫不猶豫。

白普路一怔,忽的嗤笑一聲,不無諷刺地道,“沒錯,強盜。還是窮凶極惡、殺人劫財的馬賊。”

崔頌沒再接話。

或許是喝了太多的緣故,白普路雖然沒有醉意,卻有一股熱意湧上頭,促使他產生傾訴的欲望。

“老子本來就是賊,刀尖舔血,寫意快活,想殺就殺,憑什麼要聽一個毛頭小子的吩咐,玩什麼狗屁的‘各取所需’?

“那白索朗一定是腦子被驢踹了,才會任由那個陰險狡詐的小子作妖。且等著吧,不止我,寨裏很多好戰的兄弟都看不慣這事。‘兵不血刃’算是什麼鬼理由,白索朗那小娘養的,做個首領畏畏縮縮,是男人還怕流血不成?”

毫不避忌的汙言碎語令崔頌不由皺眉。

白普路見著了,哈哈大笑,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所以說你們這些公子哥就是虛偽,端著個什麼勁?誰生氣的時候不想罵他娘幾句?”

他眯起眼,仿佛注意到了什麼,上下打量著崔頌,“先前因著滿腦的血汙倒沒注意,現下近距離的一瞧……嘖嘖,到底是世家出來的貴公子,這水靈的,連隔壁鎮的娼伶都——”

崔頌眸光一寒。

在他動手前,白普路被冷風一激,有些飄飄然的大腦頓時清醒。

想到手中的酒乃是眼前之人所請,又記起了首領的叮囑,他咽下那些不該出口的話,訕訕一笑,忙道自己酒氣上頭,剛剛的話乃是胡言亂語,還請袁公子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因為白普路及時住口,沒有真正說出那句侮辱人的話,又及時地道了歉——雖說並未有多少誠意,倒讓崔頌暫時發作不得。

加上他還有想要探知的事,姑且忍下了教訓對方的念頭,冷冷地道。

“階下囚是何意?陰險狡詐又有什麼說頭?”

察覺到崔頌的態度變化,白普路自知理虧,雖不覺得自己有錯,但也不敢再說什麼汙穢的話:“我們馬寨素來行那殺人劫財之事,那小子倒黴,跟著漢人的商隊踏入我們的領地,自然成了我們的階下囚……”

崔頌抓住端倪:“漢人的商隊?”

剛到這個馬寨,他就以各種理由繞了一圈,可以說是將整個寨的情況都大致摸清。別說是一整個商隊了,除了“先生”與他,整個寨中唯一的漢人就是徐濯。

既然未曾見到,莫非這些人已經……

“都被你們殺了?”

白普路冷哼一聲:“我倒是想殺,可惜被那小子擺了一道。”

先生?

“那小子非但放跑了那群人,弄得我們灰頭土臉,還借著另一個……”白普路驀地頓住,惡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略過這段細節,“也不知首領怎麼想的,如此狡詐多端之人,竟想拉攏於他,也不怕玩火自焚,把我們所有人都葬送了!”

崔頌很想知道被他刻意隱瞞的是什麼內容。然而白普路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如刀,格外清明,崔頌明白此時不管怎麼旁敲側擊,都問不出真相,反而會引起對方的警惕,隻得姑且壓下這份疑惑,轉而問道。

“那麼……你知道‘先生’的名字嗎?”

“當然知道。”

“姓甚名誰?”

“他……”白普路眼珠子一轉,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崔頌抓著酒壇、白皙修長的五指上,“袁公子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