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了靖平侯府的門檻了。她這話當然是玩笑,不過也側麵驗證了,蕭家在朝中的勢力。
海陵知道爺爺是故意做給那些至今依舊不依不饒,想要問屠城之罪的老頑固們看的。他其實覺得很累,心累。
初四這日午後,他由蕭紋推著,去臨湖水榭看雪,和雪中紅梅。水榭在宜竹園附近,往來的人又不多,自從腿腳不便之後,這兒就是海陵唯一可以散心的地方了。
梁芷柔帶著兩個孩子一起陪他,還有綠衣這個貼身丫頭,端了一大堆的糕點和幹果過來。大家一起煮茶賞雪,倒是難得的愜意。
海陵便有一下沒一下地逗著瑜兒玩,同時隨意地和芷柔說些家常閑話,一向懂事的瓔珞則半跪在綠衣身邊,幫她吹火煮茶。
齊昭遠遠望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天倫之樂的圖畫。
他微微一笑,道,“海陵你這雙兒女,可比我家那幾個小子懂事多了。”
海陵抬頭見他,道,“陛下,微臣不便行禮,還望諒解。”
“你呀,就是禮數多。”齊昭掀開擋風的絲簾,緩緩步入水榭之中。梁芷柔見狀連忙行禮,然後帶著兩個孩子離開水榭,知趣地回避了兩人的談話。
“禮不可廢,陛下。”海陵揮手讓沒反應過來的蕭紋也退下了。“陛下今日找微臣有事?”
“海陵啊海陵,朕真是拿你沒辦法。”齊昭長歎一聲,在海陵對麵的席上坐下了,“朕就不能來看看你,關心關心你?”
當年齊昭被立為太子,蕭海陵就是先帝指定的太子伴讀,兩人又是同年,於是從六歲,一直相處到十三歲。之後海陵就跟隨父帥出征了,再後來,海陵身邊有了齊襄。齊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海陵開始用“太子殿下”來稱呼自己,是海陵遇到齊襄之後麼?還是之前?齊昭已經記不清了。當時他也沒反對,任由海陵刻意區分了君臣,但如今聽海陵口口聲聲“陛下”、“微臣”,齊昭一下子就覺得煩悶了。
海陵看出齊昭不悅了,便淡淡笑道,“陛下自然可以來關心海陵。”
“朕派人送來的東西,都吃了吧?”他記得他送了一大堆人參、燕窩之類的補品過來。
“陛下當微臣是豬麼?那麼多怎麼可能一下子吃完。”海陵笑著回複,齊昭聽了一愣,隨即大笑,“沒錯沒錯,是朕沒考慮周全……”
兩人之間的尷尬生疏,這才悄然掃去。
那天下午齊昭興致頗高,海陵雖有點疲倦,但也硬打著精神陪他聊了一個下午。黃昏備飯之時,海陵問他,“陛下要不要留下用膳?”
“這麼晚了啊?”齊昭看了看暗下來的天色,擺手道,“朕該回去了,有一堆奏折等著朕批閱呢。”
“那微臣不留陛下了。”
“嗯,朕改日再來。”他起身,整理著衣衫道,“海陵啊,朕忽然想起,還有一件事要問你。”
“陛下請講。”
“五弟他……以前常去的地兒有哪些?”
“陛下問這個幹嘛?臣不記得了。”
“唉,五弟他不知為什麼,忽然跑出去了,四弟都快急死了,才告訴朕這事。朕想啊,五弟畢竟是皇子,總不好大張旗鼓地找,所以來問問你……”
海陵聽他這樣講,仍是搖頭,“臣真的不記得了。”
蕭海陵並沒有欺騙齊昭。
他問起以前和齊襄常去的地方時,海陵的腦海裏隻是一片空白。他要回想許久,才能想起當年的事,可如今他並不願意去想了,過往那些年與齊襄的恩恩怨怨,就這樣忘記了,也好。
很快就到了海陵生辰。
蕭家在府中退思堂擺下了二十桌流水宴席,但海陵隻露了一麵,就回宜竹園休息了。這隻是在展示蕭家實力而已,海陵最近雖然一直好好養著,身體卻未見改善,這樣的場合,也就不摻和了。
宜竹園內,也已擺了家宴。
大姐、芷柔、兩個孩子都在,還有大侄子蕭羽,如今也是英雄少年了。海陵看到蕭羽,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當年。他甚至想,過些日子和爺爺說一下,把蕭羽當做蕭家的繼承人來培養。既然自己的這一輩子,差不多已經廢了,瑜兒年幼,何況並不是真正的蕭家人。海陵可以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疼愛蕭瑜,可是將來,他並不願蕭瑜來繼承蕭家。家主之位,又不是那麼好擔的,他不想對不起蕭家列祖列宗,也不想把本該自由翱翔於天地的瑜兒,束縛在蕭家。瑜兒是李熙大哥的孩子,等他成人了,海陵會告訴他這一真相。
如果,自己還能活到瑜兒成人那天。
“別發愣了,吃菜吃菜。”說話的是大姐蘭音。這段日子芷柔總是溫溫柔柔的,倒是大姐,一直把海陵當成小孩子一樣。長姊如母,兩人相差十四歲,在海陵心中大姐確實如同母親一般。於是他歉意一笑,“讓大姐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