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步步驚心(1 / 3)

1

天下烏鴉一般黑。

幾個侍衛縛起雨瞳的身體,玲瓏有致的身材引得幾個大漢口水直流,一臉的淫穢寫在臉上,隻差是下一口便要吞了她。

其中一人走上前,雙手摸索到她胸口,粗暴地連搓帶揉,揩了幾下油,又猛捏住雨瞳的下巴,賊笑著道:”喚聲大哥,我這鞭子便落得輕些……”他話未說完,一口水猛地吐在他醜陋的臉上,他惱怒地擦幹淨臉,看到雨瞳一張憤怒與不屑的表情。

”賤貨。”

他說著,退下幾步,手中的鞭子落下,隨著那聲尖細的風聲,重重地拍打在她裸露的肌膚上,頓時,一條鮮紅的血印,悍然而現。

雨瞳隻覺得撕心裂肺的痛楚鋪天蓋地而來,忍住不叫出聲來,卻沒料到第二鞭又落了下來……嘴唇已咬出了血,但她仍咬住牙不喊一聲。

她腦子裏不斷浮現白天見到祐樘的一幕,心頭的痛楚,竟遠甚於身體上的。

再見,卻不能相認。

還有哪種痛,能痛得過這種感覺!

此刻,她是一個卑微到極致的奴才!

被人陷害、淩辱,卻隻能默不做聲!

甚至……甚至連抬頭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鞭子卻沒有停,一鞭又一鞭地落下來,越來越急,越來越重。肌膚上戰栗起一陣陣的漣漪,鮮血模糊……身體像飄蕩的落葉般,左右搖擺,終於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她這番模樣,引得幾個漢子更是躁動不安,餓狼似的圍在一邊,恨不得馬上衝上來將她生吞活剝。

”大哥,我忍不住了,讓我先玩上一把吧。”……

一個賊眼溜溜的男人,正欲衝上前去,卻不料腳步一僵,竟定在那兒,半日動不了身體。

其餘的漢子沒反應過來,傻傻看了他一眼,正想上前詢問是怎麼回事,卻冷不防從屋外傳來嗖嗖嗖幾響,隻見不到片刻,一屋子的漢子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向地上倒去,折騰了幾下,便沒了活氣……黑暗中,一個黑衣人,如幽靈般向雨瞳走去。

2

白虎殿。

”聽說昌國公病了?”

龍椅上的男人,氣定神若,英威逼人,一道旭日般明亮的目光,淡淡掃過殿中坐著的新內閣大臣--劉健、李東陽、謝遷。

謝遷回道:”回陛下,昌國公前些日子確實病得很重,不過宮裏新進一名太醫,叫司馬斌,施了幾針,立馬就好了。””噢?司馬斌?有這等神人?”

”回陛下,這位司馬醫師自進宮以來,已醫治了不少疑難雜症,在宮裏小有名氣。”朱祐樘讚許地點了下頭,道:”宮中是需要這類人才,這位司馬醫師朕倒是想見一下。”……

司馬斌很快帶到了。

第一次覲見皇帝,有絲緊張,但麵上卻還算是鎮定,刷一下在殿中跪下,低頭抱拳道:”司馬斌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朱祐樘坐直了身體,細細打量眼前的司馬斌,隻見他身形修長,雖是中年,卻炯炯有神,看不出一點老態,心中甚是歡喜,微笑道:”司馬醫師,請起。””謝陛下。”

司馬斌有些局促起身,眼角無意一瞟,卻瞟見牆上一幅畫,本是無心,但見那臉龐,卻當頭一棒,竟愣住張大了嘴,半天合不上。

這……這畫上的女子,不正是……不正是夕落嗎!

他進宮已經兩年,頭一次進了白虎殿,現在才知道,白虎殿的正中央,竟掛著夕落姑娘的畫像。

他由於太過驚奇,差點忘記自己正身處龍殿,等回過神來,連忙臉色一轉,恢複了平靜。

畢竟,在皇帝麵前,自己千萬不可失禮,心中的疑惑冒到喉邊,也不可亂說。

朱祐樘早已看出他的恍惚,心咯一聲,忽然意識到什麼,仍舊鎮定道:”司馬醫師似乎對朕的這幅畫很感興趣?”司馬斌倒有些慌了手腳。

他因為不明這畫上女子與皇帝的關係,自己若是說錯了,或說多了,是場災禍也未定,一時間,心情複雜得很,不由自主地搓起了一側的衣角,臉色則變得青灰。

朱祐樘看出他的疑慮,和風細語道:”司馬醫師莫怕,你就照直說便是,朕不會罰你。”司馬斌倒吸了口氣,控製住心情,道:”稟陛下,臣見過畫上的女子,但不知是否為同一人。””啪!”

一聲輕響,朱祐樘手中一直把玩的玉如意,不知怎的,落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殿裏安靜得出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隻聽得到怦怦的心跳聲。

腦中如閃電掠過,嘴唇也不由得顫抖,再不敢出聲問下去,生怕這一問,這一切又都回到原點。

許久,喉嚨裏幹啞地吐出一句:

”說下去!”

司馬斌自是沒有看出皇帝的變化,隻是自顧自道:”臣前些年在哈密衛草原上行醫,救過一女子,叫夕落,她長得與這畫上的女子極為相像。””夕落?”朱祐樘一怔。這個名字是陌生,但司馬斌說他在哈密衛救了她,倒是極有可能是雨瞳。畢竟,情人穀離哈密衛那麼近,而她的屍體也一直沒有找到。難道,她真的被救了?

想到這兒,心一下激動異常,脫口而出:”可細細描述一下這夕落?”司馬斌沒料到皇帝這般緊追不舍,知這女人定不是一般人,他頓覺事態的嚴重,神情嚴肅了許多,不由自主地撫唇想了下,忽地想起了什麼,道:”她經常拿著一白玉兔雕把玩,極為喜愛,不知是不是……”他話還未說完,朱祐樘刷一下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嚇得司馬斌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啪一下在殿中間跪下了。

朱祐樘大步上前,一把扶起司馬斌,聲音顫抖地道:”那,她現在人在哪兒?”

司馬斌擦了下額頭上的冷汗,連忙回道:”臣已離開草原數年,和部落早失了聯係。不過,陛下若是去那一帶草原上仔細找找,她應該還在那兒……”話音剛落下,一邊的謝遷便一步上前,抱拳道:”臣立刻派人去找!”朱祐樘心中雖想親自去找她,但身為天子,自是不能輕舉妄動,隻有掩住心頭的激動,點了下頭,對謝遷道:”叫上尉青,好好找!”說完,他似是想起了什麼,對著三個內閣大臣道:”你們先退下吧。”待人走完了,朱祐樘凝視窗外浮雲良久,忽然轉身,眼神傷感了許多,淡淡問道:”她這幾年在草原過得怎麼樣?”司馬斌感慨萬分,輕歎道:”夕落姑娘的善良和才情,讓臣深深佩服。隻是,臣總是隱約覺得她很不快樂,很少見到她笑,即便笑了,也仿佛有很重的心事……”司馬斌說著,朱祐樘聽著,心卻一點一點糾結,不由自主地眼角濕潤起來。

回憶一幕幕湧現。

”雨瞳的世界,聖上不可能理解,朝臣們也不會理解。雨瞳就是妖魔邪道,雨瞳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獄中,挫骨斷腸的話語猶在耳邊,隻是,心已碎成那般,她卻如何說得出口。雨瞳,你為何對自己這般狠,狠得讓朕心疼!

3

一黑衣人臉上帶著一灰色麵具,正凝視著雨瞳不語。

雖戴著麵具,但那對深幽似水的冷眸,隱約泛出珠玉光華,心下了然,已猜出他是誰。

思緒一湧,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送自己入宮,讓自己受辱的人是他。

然而,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救她的也是他。

為何,自己會落到這番田地,生死之際,竟然會需要一個惡魔來救自己?

幹啞著聲音道:”何必殺了這些獄衛?我受辱是小事,這事若是鬧大了,恐怕別人會懷疑我的身份……”黑衣人卻一言不發緩緩上前,冷眸含雪,像是一眼望進她的心裏,嘴唇輕探上來,似是要吻她,卻沒有吻下去。靜了一會兒,將一紙包悄悄塞到她背後被縛的手心上,雨瞳手一捏,知是什麼東西。

進宮以後,總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將這種小藥丸交給她。

若是不吃藥,自己活不過五天。

柳夜朔不但在這宮內人脈廣泛,連自己出入這宮殿也是來去自由。這男人,太可怕了。

隻是,他到底想幹什麼?

雨瞳屏息沉思,他卻探到她耳邊,聲音空靈似有似無道:”設法接近皇帝。”他淡淡地下了指令,雨瞳聽著,眼睛卻忽地就模糊起來。

他要罰自己到何時,利用自己到何時。

一滴熱淚悄然而下,哽咽著道:”要怎麼,才放過我。”柳夜朔輕輕掠起她胸前被撕裂的衣物,小心地整理好,又凝視她片刻,沒有回答。

一閃,竟就這麼沒了影子。

……

夜色凝重。

月光無力地灑著,在宮牆磚瓦間,投射出斑駁的灰影。

黑衣靈動,鬼魅一般穿梭於灰影間,忽地,就停下了腳步。

眼前,一銀白色身影迎風而立,秀足輕點在狹窄的宮牆上,竟如泰山般紋絲不動。

一把折扇輕打而開,淡然而不屑的聲音響起:”這位仁兄,怎麼不打招呼,就走了呢。”柳夜朔見他麵如冠玉,絕世風華,又手持一把折扇,猜出他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七王爺,心一驚,想此人不好對付,但麵色仍舊不改,隻是內力一提,轉身向夜色中躍去。

朱祐楎見他要走,也提氣飛身一躍,瞬間擋在他前頭。柳夜朔收住步子,覺得他輕功不在自己之下,於是長劍一揮,發起一個淩厲的攻勢,向朱祐楎襲去……朱祐楎見他來勢洶洶,其招勢看似簡單,卻變化無窮,知這是絕頂高手,也不敢大意,躬身一避,躲開了他這一襲,卻不料那劍氣如虹,竟凜凜地在他袍子上劃開了一條大口子。他倒退了幾步,深吸了口氣,才定下身形,還未半刻,那柳夜朔又轉身向他刺來,朱祐楎卻也不慌不亂,運氣會聚於折扇,看準他的長劍,輕輕一推,四兩撥千斤,就這麼化了他的攻勢,又趁他不備,揮掌朝他的背後攻去。柳夜朔聽到掌風所至,一驚,連忙提氣一躍,在空中翻騰了幾周,落下地來,雖落地穩如泰山,卻也氣喘籲籲,心裏直呼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