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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百花齊放。
春季禦花園賞花,本是每年必定節目。
皇帝設宴禦花園,攜皇後娘娘,邀諸位王爺及大臣,一齊到花園品詩賞花。
一時間,禦花園內春光融融,歌台暖響,粉白黛綠,風髻霧鬢,一派人間極品美色。
朱祐樘與張皇後居中設席,而大皇子朱厚照則坐側翼。
各位王爺及各文武大臣則分坐兩側。尉青今日也著了件暖青色袍子,站在朱祐樘的身後。
雨瞳被安排在一側候茶,負責為各位增添茶水。她小心地提著壺,穿梭於場地中間,眼神流轉,卻瞟到七王爺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停留在她身上。
她心一緊,卻也沒表現,低低地垂下眼,顧自忙碌著。
幾番輕言戲語之後,氣氛輕鬆了許多。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顫顫悠悠從席上站起,走到中間,複而跪下。此人正是原內閣大臣劉吉,這些年被安排個閑職。
皺紋滿麵,壓住一對枯黃的眼珠子,顯得風蝕殘年,老態龍鍾。
他深知自己的日子不好過,就盡可能在皇帝麵前少露臉,偶爾出現,也是可憐兮兮,皇帝便也不忍心動他了。
躬身道:”有一事,老臣不知當講不當講。””講。”
”開了春,皇子已過十四了,已到了娶妻的年紀了……”劉吉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在這朝中要混下去很難,但又不甘心。他孫女今年剛滿十三,這朝中,再沒其他官員的孫輩能比她更合適嫁給皇太子了。
他的話音落下,眾臣都嘖嘖議論起來。那朱祐樘眯起眼看著劉吉,心中想明白了他的小算盤,但也未開口回駁,隻是靜觀其變。
劉健是個急性子,上前一步道:”劉大人,你這是想把孫女嫁給皇子是嗎?”他直截了當地指出劉吉的心意,惹得他臉紅一陣白一陣,有些尷尬,支吾了半天,也說不上一句話來。
王恕道:”皇上,皇子確實到了該娶妻的年紀,至少也要先封上一兩個側妃才是……畢竟,這朝中隻有一位皇子,若能早些婚娶生育,便可留下大明朝的血脈……””我不要娶妃!”
一記響亮而略帶稚氣的聲音忽地響起,驚得在場的人都一愣。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個聲音的主人身上。
隻見朱厚照刷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小小的臉龐上,一臉嚴肅,透著與年紀不符的成熟。
”照兒!”張皇後忍不住喚了聲,示意他應該坐下。誰知這朱厚照根本不理,反而上前一步,對著眾臣高聲叫道,”要娶,我也要娶沐先生!”他的聲音落下,雨瞳腿腳一個發虛,差點沒將茶水灑一地,還好反應極快,才沒被人發現,等定下神來,才發現額頭全是汗。
朱厚照這話,也驚得在場的人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一時間,樂聲也停了,所有人的呼吸也停了,場麵內,寂靜得可怕。
沐雨瞳,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張皇後氣得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差些沒一巴掌掄過去,但終於還是控製住了,狠狠看著朱厚照,道:”照兒,不得胡言亂語!””我沒胡言亂語!”朱厚照年齡大了,膽子也大了許多,他刷刷刷走上前,指著王恕的鼻子罵道:”就是你這老家夥,害死了沐先生!你賠我沐先生!”王恕被他罵得青筋暴漲,臉赤心跳,嘴唇顫抖著,捂著胸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照兒,不得放肆!”朱祐樘終於開了口,冷冷地對一邊的侍衛說了句,”帶他下去。”一行人連忙上來,拖著朱厚照的手急急地往外走。
快走,再不走,這裏就要爆炸了……場麵一時緊張,劉吉沒料到自己點了個火藥包,趕緊縮著脖子躲到了一邊。而王恕則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喘著氣,還未緩過神來。
要命的寂靜以後,張皇後終於盈盈起身,三兩步走到中間,轉身對朱祐樘跪下,道:”皇上。雖然照兒為本宮親生,但因本宮管教不嚴,致他頑劣失禮,實為失君王之所道。臣妾鬥膽直言,懇請皇上速速立下側妃,為皇室增添子嗣,添葉加枝,以備王位之最佳人選!”她的話音落下,眾臣都嘖嘖稱讚起來。
這皇後,真是大公無私,竟鼓勵皇上立妃,願意將唯一的皇太子之位拱手讓人……真是賢良淑德的典範。
但見朱祐樘隻是低眸凝思,看不出一絲情緒,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