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從如意樓到不知名燈籠攤, 再到這個巷子裏的元宵攤子, 真是巧得可以寫書了。這可是人山人海的上元夜, 稍微不注意, 自己人都能被人群擠得走散了。
哪有什麼巧遇!以阿大為首的侍衛們,瞬間警覺地把手放到了各自的武器上。小八跟劉榮交過手, 深知劉榮的實力,更是緊繃得手臂上的肌肉都鼓起來了。
這是把他當成賊了麼, 劉榮知道隻要自己稍有異動, 就會被團團的刀劍所包圍。他輕笑一聲, 鎮定自若, “方才不知是縣主, 多有冒犯,還請湖陽縣主恕罪。”
“無妨, ”顧容安淡淡地,她倒要看他作什麼幺蛾子。
“在下還有一事要向縣主道謝, ”劉榮迎著顧容安疑惑的目光, 把手放到唇邊吹了個呼哨。
清脆的馬蹄聲踏踏踏踏響起,一匹大黑馬搖頭擺尾從街口處走了進來,仰起頭,歡快地“噅噅”叫。
背光處, 魏成抹了抹額頭的汗, 要哄住奔霄這個祖宗不鬧不叫, 真是廢了老力氣了。唉, 太子殿下的熱鬧可不是白瞧的。
精心打理過的大黑馬渾身黑色的皮毛綢子一樣光澤順滑, 鬢毛梳得整整齊齊的,就連尾巴毛都格外的飄逸,隨著它優雅的馬步左右搖動,好看極了。
“大黑!”阿七一眼認出來是被小紅撿來的馬大黑,隻是大黑的主人難道不是姓江麼?
奔霄被喊了幾次大黑就記住這個名字了,聽見阿七的聲音,它高興地叫了一聲,“啾啾。”這種撒嬌的叫法全是跟著小紅學的,又嫩又嬌,顧容安每次一聽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手,掏荷包給小紅投喂核桃酥。
人討厭,馬還是可愛的,顧容安習慣性地摸一摸腰間裝糖的荷包。
大黑可比它的主人討喜多了,乖覺地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顧容安跟前,溫順地低下頭去,大眼睛濕漉漉地望著顧容安,“啾啾。”
怎麼可以這麼乖。顧容安立刻就把荷包裏的核桃酥掏出來了,撿了一塊放在手心,大黑就低下馬頭,伸出大舌頭來舔糖。
手心叫大黑添得癢癢的,顧容安一麵笑,另一隻手就摸到大黑的馬頭上去了,大黑是一匹很俊美的馬,它的皮毛柔軟光滑,摸上去溫溫軟軟地,很是暖手。顧容安摸著摸著就舍不得放手了。
人不如馬啊,劉榮有些心酸。然而他發現脫了兜帽的顧容安發上斜插著一支灼灼的桃花釵。他的心情就如風吹散了濃霧,陽光明媚起來,安安戴著他送的釵子呢。
“未曾當麵跟縣主道謝,我甚是遺憾,今日偶遇,真是難得的緣分。”劉榮說著話,很自然地在顧容安的對麵坐下了。旁的桌子都有人了,隻有安安這裏最清靜,他才不是故意的。
他坐得腰直背挺,理直氣壯,阿五都不好意思斥責他,豈可與縣主同桌?
顧容安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劉榮得寸進尺的做法,摸著大黑不理他。裝頭回見她也很擅長啊,最擅長的是不說話。
“奔霄很喜歡你,”劉榮看被顧容安摸著頭喂著糖幸福得啾啾叫的奔霄,好不羨慕,“它在你麵前乖得像一匹小馬。”
“你是它的主人,難道它不喜歡你?”顧容安覺得給小紅找個大黑這樣的女婿很不錯,將來生的小馬一定特別神駿。
“還好還好,就是脾氣有點大,”劉榮謙遜道。
“既然它不喜歡你,就把它賣給我好了。”顧容安緊跟著說。
呃呃呃額,劉榮一哽,安安要當奔霄的女主人他當然沒意見,隻是前提是安安嫁給他,買賣關係是不存在的。劉榮正色拒絕,“心頭所愛,不能舍棄。縱然它有些別扭,不怎麼喜歡我,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想它總會喜歡我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注視著顧容安的眼睛的,不閃不避,溫柔真摯,說的是馬,未嚐不是說人。
好主人啊,阿七讚同地點點頭,她要是有一匹大黑這樣的寶馬,也願意任勞任怨呢。
總覺得縣主和這個人的相處有些奇怪,阿五和阿大對視一眼,她往顧容安身邊看似尋常地走了一步,卻巧妙地擋在顧容安身前,劉榮要想對顧容安出手,就不能繞過她。
劉榮目光熠熠地看著顧容安,全當不知旁人的防備。
隻有顧容安聽明白了,她垂下眼,用手帕擦擦手,“可它要真的無法喜歡你呢?”
“那也沒有辦法了,”劉榮豁達一笑,伸手拍拍大黑的馬腿,“喜歡的事勉強不來。”
大黑不高興地呼哧一聲,噠噠往旁邊挪了挪身子。
這就放棄了?顧容安心裏說不上是失望還是該高興,一股氣梗在胸口,很不舒服。
“反正它已是我的了,不喜歡也隻能湊活著過,”作為一軍之帥,敏銳的洞察力自然是必備技能,劉榮察覺顧容安情緒的變動,心裏一喜,她也不是無動於衷的,“世上哪還找得到比我更對它更好的人。”
嗬,自大,顧容安輕嗤,胸口的那股氣卻是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