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走的時候是早上, 天色將明, 餘容軒裏一片寂靜, 隻有廊下的鳥鳴聲。
她跪在院中, 端端正正地往顧容安住的正房叩了三個頭,起身抱著包袱跟在了被派去給宋欣宜和曹娉婷送賀禮的女史身後。她沒有回頭看一眼, 盡管知道曾經的妹妹們躲在窗後看她。
出了餘容軒,長得圓如滿月的中年女史才是出聲道, “好端端的待在公主身邊, 什麼榮華富貴沒有, 去給餘姚鄉君當丫頭能夠有什麼好前程。”
她這樣的女史是後頭來的, 在公主麵前不算得用, 可就算是這樣幾個老姐妹都不願意另覓高枝呢。年輕的小丫頭就是不懂珍惜,要不是犯了事, 怎麼會被發配到餘姚鄉君那裏去。
姚氏不說話,路已經走岔了, 如何回頭。她抱緊了懷裏的包袱, 裏頭是阿五給她的一匣子芳華丸,她此後的前程,就全都係在這上頭了。
中年女史見她悶葫蘆似的,也沒了說話的興致, 兩人悶頭趕路, 在日頭升到樹梢頭之前趕到了餘姚鄉君的香梨院。
大概是因為這裏頭住了兩個待嫁的小娘子的原因, 香梨院披紅掛彩地, 很有幾分熱鬧。顯然那寬宏大度的曹皇後並沒有因為朱氏的原因而虧待餘姚鄉君。
“餘姚鄉君, 奴婢是奉了公主殿下的命令來給鄉君和曹娘子送賀禮的,”女史給宋欣宜見禮,說是送賀禮,手裏頭卻沒有別的東西,兩手空空。
宋欣宜就看向了抱著包袱的阿二。
“公主說姚氏對鄉君甚是傾慕,便成全了姚氏的忠心,”女史笑容滿麵,言語暗含諷刺,“也不枉姚氏一心向著鄉君了。”
哪知宋欣宜聽了並沒有不高興的樣子,“那就多謝公主了。”被從小養到大的侍女背叛,想必顧容安很生氣吧,真是想想就開心呢。
等到女史一走,宋欣宜就急急忙忙帶著姚氏回房,屏退了左右,“你隻身出來了,那藥丸呢?”
“鄉君放心,奴婢已經拿到了藥方,”姚氏把阿五給的藥取出來獻上,“往後奴婢就是鄉君的人了,還請鄉君賜名。”
賜名?宋欣宜看見姚氏呈上來的匣子裏竟然放了六個瓷瓶,頓時大喜,又度著姚氏有了藥方,往後少不得重用她,和顏悅色地給姚氏取了新名字,“那你就喚碧如吧,與我貼身侍女燕如一道在我房裏當值。”
“碧如多謝鄉君賜名。”改了名的姚氏很快就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成了宋欣宜跟前的大紅人。
等到後來,朱常洵進宮來見宋欣宜,見到改換了門庭的阿二,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在顧容安身邊撬動的棋子已經毀了,白費了他一番功夫,繞了那麼大的圈子,竟然毀在了宋欣宜手裏。
且不說那麼遠,顧容安贈婢的事很快就傳到了顧衡和曹氏的耳朵裏。
顧衡正與曹氏商議顧容安的嫁妝,是好打探小道消息的柳淑妃當作玩笑一樣說出來的,“安安也真是小氣,說是給餘姚和曹娘子道賀,竟然就送了一個宮女,那可怎麼分?難不成單數日子伺候餘姚,雙數日子伺候阿曹?”
“送人?”曹氏也覺得好生奇怪,“送了誰去?”
“那個叫阿二的,”柳淑妃搖搖扇子,“我記得那個阿二不算出眾,但也是跟著安安一道長大的,不知為何就被送了人。”
“聽說現在是餘姚的貼身侍女,改了名叫碧如。”
柳淑妃提示得很婉轉,然而曹氏一聽就明白了,阿二是與宋欣宜有勾結了,怒道,“養不熟的白眼狼!”
也不知說的是阿二還是宋欣宜了。
“這有什麼好氣的,”顧衡無所謂地笑了,“安安這番處置倒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