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微微訝異於他標準的普通話,愣了愣,答道:"那個瘋老頭啊,教他兒子抱出去散步啦。虧死我們了,最討厭值他的班,每次都弄得房間內外臭氣熏天!"
八葉靜靜地望著小護士嫌惡又做作的神色,久之,女孩意識到這種安靜的注視並不是同情,而是一種無所謂的等待。
等她恢複平靜正常的神態。
女孩尷尬了。
八葉笑了笑,問:"他們去哪裏散步了?"
護士拖著掃把走到窗口,指指醫院綠茵地的東南一角:"喏,那老頭喜歡坐那塊。"
八葉透過窗口,看到遠處樹蔭底下的兩個人影。
仇少一如既往的白襯衫和他父親的藍色病號服,在大樹的鬱鬱蔥蔥下,還不是一般的顯目。
八葉很難想象,一向注重形象的仇少是如何去料理一個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瘋老頭。
他飛奔下樓,仇少揚的白色襯衫,仿佛一根線,緊緊地揪著他的神經,讓他片刻不得停頓,終止思考。
待他氣喘籲籲地跑到了草地的邊緣,他又發覺自己挪不開腳步上前。他苦笑著,自己何時變得這樣靦腆害羞,像個大姑娘似的丟人。
須臾,整理了心情,他輕輕地叫他的名字。
"嗨,仇少揚。"
被叫到的人身型一僵。他回過頭,望了他一眼,旋即又轉過身。很快,他將父親攙扶到了木質的長椅上,耳邊叮嚀了幾句,再度轉身,朝他走了過來。
八葉笑臉相迎:"沒想到你改行做了孝子啊--"
話音未落,臉上結實地挨了一拳。
"托你的福。"仇少揚冷冷地道,抓起他的胳膊,粗暴又敏捷地將他抓到了大樹背後。正要動手,手機很不是時候地響了起來。
"掛了它!"
八葉低低地喘熄著,他被抵在樹幹上,而抓著他領口的手幾乎讓他窒息。他驚覺自己是個自虐狂,居然會因為這樣的開場白而忍不住興奮了起來。
"仇少,繼續啊!"
呼吸急促起來,心跳似斷了線的珍珠,啪啪啪啪,一下比一下快,清脆。
仇少揚望著他,一時之間,竟也無法再伸出第二拳。
"你別動。"
他鬆開手,接起電話。
電話是偵探社的社長傑克打來的。
"仇少啊,留他半條命,賣個麵子我啦。"
仇少揚說:"沒別的事我掛了。以後不要用這個急救的號碼打我手機。"浪費感情。
傑克忙不迭地:"等等!有件事我必須和你講清楚,你現在是我的雇員,你老爸的醫藥費還沒著落,你這樣同自己老板講話,不覺得良心有愧嗎?"
激動之餘的八葉聽見了,眨眨眼,微笑。呀,這個人現在缺錢。很好,很好。
仇少揚給了他一腳。
傑克又道:"今時不同往日啦,八葉現在是金主,他剛給我彙了錢讓我們幫忙找他老婆和兒子呢。你打歸打,留他半條命,萬一他去消協投訴我們就不好了。起碼,要等我們工作做完了,帳算清了。到時你想怎麼他的,我就不管啦。"
仇少揚作勢要掛掉電話,八葉見了,立馬從地上爬起來,奪過手機,對著傑克道:"大恩不言謝啊!"謝得咬牙切齒。
傑克笑眯眯地:"不客氣。"
八葉把手機還給仇少揚。
對方接了手機,隨手塞進了口袋,轉身就走。
八葉趕忙拉住他:"喂,喂。"
仇少揚側過頭,抬手拍掉了他的爪子。
"滾出我的視野。"
他一向言簡意賅。
八葉怔了怔,摸摸胸口,覺得有些受傷。他在他背後叫道:"你該知道,你父親的事不是我的本意!"
仇少揚停下腳步,"但是由你而起,不是嗎?"
"總是帶來麻煩和災難的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還有臉麵站到我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