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旦揪住了一條斷尾,瘋狂的憤怒就像是找到了一個泄洪口。人們釋放出所有畸形的情緒,向這個毫無還擊之力的“罪惡之子”傾湧而去。無辜的女孩被淹沒在人群的仇恨之中,她甚至什麼也沒做。這一夜,所有人都瘋了。
“就地處決!”
四個字就這樣決定了女孩最後的命運。
人們扭曲地笑著,宣泄、欺淩、仇殺,仿若將這個女孩以最殘忍的手段侵害後,他們就會迎來旭日重升的明天……
阮蘇不想自己的妹妹變成人們怨憤的祭品,他哭嚎著奔走,直到親眼看見吊在長棍上的阮月被推上了火台。
女孩是那麼地脆弱,風一吹都能讓她的臉色白下去幾分。她的手腕甚至還不如兩根並攏的麻繩粗,卻被強硬地摁在兩根長竹棍上綁住手腳,再高高地吊起。
底下就是由人們的憤怒作燃料竄起的萬丈火焰。
“燒死她!燒死她!”
在排山倒海般的喧鬧裏,阮蘇第一次認識到了自己的渺小。
原來他是那樣地無能。
他親眼看著阮月像隻垂死的傷鳥被高高掛起,她腳邊的火苗開始竄起了飛煙,像滾燙的鍋爐一樣,燒得她哭泣著掙紮起來。可她的哭聲是那麼微弱,很快便被人們的怒喝聲給吞沒了。
阮蘇看著眼前如此恐怖的景象,巨大的震撼讓他瞪大了眼睛。他停下了動作,手腳變得冰冷,忽而感到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
他隻看見一雙又一雙手正不斷地推搡著他和他妹妹的身體,硬生生要將他們逼下絕望的懸崖。
誰來救救他們?
沒有人能救他們。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是他親手把阮月推向了惡魔——是他害了阮月啊!
阮蘇顫唞著低下了頭。
隱瞞住阮月的傷勢、作為一個好哥哥照顧好她、從今往後保護她不受喪屍和壞人的欺負、為她找到善良的醫生,找出治療的方法……你能做到嗎?阮蘇,你能做到嗎?
阮蘇,你真的能做到嗎?
“還有這毒女的哥哥呢!?”
“他跟這毒女廝混這麼久,說不定早成了‘毒王’——啐,兩個小雜種!”
“那就一起燒了啊!我們僅剩的淨土不能再被汙染了!”
“天啊,我們到底造了什麼孽啊……”
“他人呢!?警衛,快去把那個男孩也抓過來啊——”
阮蘇大夢初醒般大喘了一口氣,他驚魂未定地抬起頭,頭頂便是無數雙充滿惡意的眼睛。一隻隻懸空的手,伺機要掐住他的喉嚨。
阮蘇絕望地最後看了一眼阮月的臉,他的淚水無法抑製地狂湧了出來。
他發覺自己做不到的。
望著女孩被火炙烤得長起了泡,稚嫩的皮膚被燒得焦黃,冒著一縷人肉製成的血煙。她痛苦地嚎叫著……可對岸是如此瘋狂的群怒。阮蘇顫唞著腳後退了一步——他做不到的,他絕對做不到的。
麵對如此狂憤的人群……他的力量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在意識陷入昏迷之前,最後一絲求生的本能驅使著阮蘇扭過了身——他開始瘋狂地逃跑,甚至一步也不敢停留。他越跑越快,越跑越急,他沒有回頭,直到耳邊的咒罵聲逐漸遠去,直到雙腿終於失了力……他兩眼一黑,最後跌入了恐懼的深淵。
可阮月還是清醒著的。
腳下便是地獄,女孩還在奮力地掙紮求生。哪怕到了這個關頭,她也在心中祈求著哥哥能把她救下。阮蘇保證過她,會一直陪在她身邊,會保護她。她相信哥哥,她的哥哥從來沒有食言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