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 我是第一次說, 而且隻說一次, 這樣確切的愛, 一生隻有一次,我今天才知道, 我之所以漂泊就是為你。
——羅伯特·詹姆斯·沃勒《廊橋遺夢》
盧思薇在派對上匆匆和兒子打聲招呼, 回頭再想找他, 人影都不見了。
她這次來其實不是談工作,是郭義謙專門給她打了個電話。她來之前有準備,估計得在司芃的問題上再退一步。郭義謙卻說:“不談司芃的事, 談你兒子淩彥齊。”
盧思薇心想,我兒子怎麼啦,再怎樣也比你孫女好。
“做我孫女婿, 我還是很滿意的。讓他來新加坡吧。”
“彥齊有職務在身,怎麼可能一直不回去上班?”
“司芃在新加坡, 他回到內地, 你覺得他有心思好好工作?”
“那留在這邊光陪司芃念書?彥齊不小啦, 要以事業為重。s市和新加坡來往還是很方便,司芃念書也有假期, 可以回去陪彥齊。兩個人中無論誰, 提升自我價值,比昏頭昏腦談戀愛, 要重要得多。你說是嗎?郭董。”
“我隻是幫你想個辦法, 好好教你兒子。他品性能力都不錯, 但是你的方法對他未必有用,不然二十七歲,也應該能獨當一麵了。”
盧思薇略一沉吟:“郭董你親自教?”
郭義謙指指桌上一份文件:“天海過去七年,參與的大大小小的並購案有54宗,海外並購占到一半,除在北美西歐收購高端商業房產外,再涉及酒店、醫療服務和高端製造行業。但是並購後一半的企業,盈利比起並購前——不升反降。我想盧主席比我更清楚個中原因。”
收購難,融合更難。盧思薇也是有苦難言。
天海在海外收購的征途上,秉承了在國內拿地的激進作風。對被並購公司所在國的政策風險、法律條規沒有全麵了解,就貿然發動收購行為,甚至是不友好的收購行為。在收購後,對當地人文環境以及勞工團體的認識也不到位,導致資本相對弱勢。大部分海外企業不管被收購一年還是五年,連人員結構都和收購前沒有太大差別。
之所以讓淩彥齊出任海外事業部的總裁,也是想趁國內政策收緊,大家都沒法參與新項目的期間,好好消化已吃到的肉。天海想要做成跨國跨行業的多元化企業,就必須擁有消化它們、溶解它們的能力。
郭義謙的思路卻恰恰相反。
“發展不是來自於變大,變強,因為強大的另一麵往往是混沌和粗暴。無數的現代企業發展史表明——發展來自於新生。你交給彥齊是對的,因為他跟你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他的優勢在於足夠開放、相對溫和,他擅於聽取各方意見,又懂底線之上的談判和妥協。說到底,現代企業不是一個準軍事化集團,它是各方利益的撮合,武器隻能是法律、規則、談判、協商。”
“放手讓他去做吧,我相信他在天海和子公司之間,能成為一個出色的平衡者。但這不是你能教給他的。留在s市,即便你不幹涉,他也會受到天海固有文化、思維的桎梏,很難施展拳腳。相信你兒子能力的話,就把海外事業部從體係裏剝離出來。”
不愧是縱橫商場數十載的老江湖,說出來的話很有見地。可盧思薇的第一反應仍是——你隻是不想讓你孫女和我這個婆婆相處太多。到第二天上午,她在酒店醒來,細細揣摩這番話,發現郭義謙對淩彥齊的判斷,比他這個做媽的還要準確。
彥齊要是能跟他幾年,絕對的受益良多。
她撥兒子電話,仍是關機狀態,到中午還找不到人,她便親自去巴德申山的公寓看看。
頂層專屬電梯一開,盧思薇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她緩緩走出電梯,彎腰拾起第一樣東西,一隻銀色高跟鞋,彎腰再走兩步,是一隻水晶結扣的手拿包,旁邊還有一條黑色條紋領帶。往客廳方向走,地上東西越來越多。有藍寶石的鑲鑽項鏈,有星空黑盤的男士腕表,有黑色的布洛克手工皮鞋、還有皮帶,袖扣,到主臥門前的地毯上,已經躺著一件白色襯衫。
盧思薇已在心裏罵娘,但做任何事都要盡善盡美的強迫症,仍是逼迫她撿起每一樣東西。走到主臥前,房門沒關,從門邊到床腳,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她深吸一口氣,小聲喚道:“彥齊?”
沒有回應。她以為兩人起床了,轉身在其他房間找,連樓上的遊泳池和健身房都找一遍,仍沒見兩人身影。
做母親的難免擔心,便進了主臥,從門口撿到床邊,每彎一次腰,心裏就要罵這兩個荒唐鬼,出門都不知道要收拾一下。
床上被褥淩亂,盧思薇當沒看見,她把撿起來的衣物扔在床上,拿出手機想再撥兒子電話。洗手間突然傳來低低的笑聲,她來不及做反應,門已經推開。赤著身子的司芃剛邁出一條腿,就跟見了鬼似的退回去,把門給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