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婆婆身形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整個人抖得如同風中細柳。
學生們看看鶴發雞皮,蒼蒼老態的葛婆婆,又看了看長生玉立,風華絕代的白檀,錯亂地說道:“這,這怎麼可能……”
陸鄉定定地望向雪膚烏發,唇紅齒白的青年,這樣花骨朵一樣鮮嫩美好的人,俏生生,水靈靈的模樣,誰能想到,在這樣美好純潔的麵孔下,竟然藏著一顆飽經滄桑,遍曆風雨的心……
他旁若無人地撫了撫白檀臉頰,貪戀指間細嫩潤滑的觸♪感,癡癡囈語道:“但是,我們都忘了,神,之所以是神,就是因為他比我們凡人強大,他們可以抵禦時間,甚至超脫生老病死……”
這下子,不單單是實習生們不相信,就連年長的李老師都難以置信,連連搖頭道:“你在說什麼呢?陸鄉,你怕不是瘋了吧?!”
超脫生老病死,那難道不是神話傳說中才有的,虛無縹緲的幻想嗎?
陸鄉哈哈大笑,眼角隱隱帶有淚光,他喜歡白檀是真的,對白檀克製不住地動心也是真的,可是作為一個偵探,陸鄉生來對真相具有異乎尋常的堅持,甚至不惜為此犧牲自己的性命。
若是可以,陸鄉也不願親手揭開戀人的真麵目……
陸鄉閉了閉幽深晦暗的雙眼,眸子裏一片沉甸甸的隱痛,注視著白檀,一字一頓地說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大概擁有一些神力吧,比如,長生不老?”
微風卷裹著沁人心脾的花香,緩緩在空中氤氳著,蕩開層層漣漪。
短暫的靜默過後,白檀忽而展顏一笑,這一笑的姿態,宛如百花齊放,月露清華,美得難描難畫,足以傾國傾城。
所有人都知道白檀生得極好,但是他似乎美而不自知,從未以此作為倚仗,甚至總是有意無意地收斂眉梢眼角的撩人風情,掛著淺淡溫和,無辜又無害的純善表情。
然而,這一刻的白檀卻似拂去所有灰塵,褪下一切偽裝,他高貴淡漠,傲視萬物,分明衣衫簡樸,纖弱不堪,卻有一種俯視天下,視世人如螻蟻的傲然——或許,這才是神真正的樣子,無悲無喜,波瀾不興。
既然身份暴露,白檀也不再玩角色扮演遊戲,緩步走到庭院中央,所到之處,人人恭敬退避,誠惶誠恐,神色謙卑恭順,卻又流露出似有若無的親近之意。
白檀悠然道:“一百多年前,我親手締造了這裏,長青島上的每一個孩子,都是我一點點哺育長大,世人厭棄他們,將他們看做怪胎、畸形,可是,我卻視他們如珠如寶,不舍得讓孩子們受任何委屈,這大概就是一顆老父親的心吧。”
陸鄉等人:“……”
葛婆婆拄著拐杖,蹣跚著走到白檀麵前,艱難地跪倒在地,像是一個脆弱無依,隻能尋求家長庇護的小女孩,嗚咽著哭道:“對不起,對不起……”
白檀歎了口氣,他雖然生來不凡,世世享有長生不老的年輕軀體,可是,那無邊無際的漫長歲月,到底還是對白檀內心產生了影響,他望著葛婆婆,目光愛憐又慈和,溫聲道:“小時候就喜歡哭鼻子,現在年紀一大把了,還喜歡哭鼻子,我如今卻不想再給你講睡前故事了。”
葛婆婆匍匐在地,哀哀地顫聲道:“是我鬼迷心竅,是我貪心不足,逼得你隻能離開……”
其實,自從長青島離開後,百年來,白檀也曾尋機來過一兩次,隻是怕葛婆婆觸動心事,有意避開她罷了。
誰知,葛婆婆性子那麼倔,即便被白檀明確拒絕,也一直不肯死心,待在閨中,等了白檀十多年,見他確實不肯回心轉意,才不情不願地胡亂擇了人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