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人隻是看了一眼,就能夠篤定,眼前這個髒兮兮的小孩就是她兒子,是她十月懷胎掉下來的一塊肉。

麵對葉藏那張幾乎是葉家明翻版的臉,葉家上上下下誰都說不出質疑的話,歡天喜地地迎接小少爺回家。

葉藏初回來那幾個月,生活得很不開心,他的行為習慣,思維模式都迥異於旁人,口齒也不夠伶俐,十幾歲的人了,語言功能還不如四五歲的幼童。

尤其讓人難以理解的一點是,葉藏對人懷有十分強烈的戒心,不允許別人隨意靠近,否則就會呲牙咧嘴,擺出一副準備攻擊的姿態。

他還拒絕進入密閉式的臥室,哪怕那是葉夫人親手布置了十多年的,窗明幾淨,溫馨又舒適,寧願睡在露天庭院的犄角旮旯裏,跟拴在一旁的大狼狗做鄰居。

有兩次,葉藏在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進了郊區的矮山裏,葉家全體出動,前前後後將京市找了個遍,險些掘地三尺,最後才僥幸尋到。

葉家明夫婦都是好脾氣,有修養的人,又自覺愧對兒子,就隨他折騰,一味地寵著哄著,還高薪聘請了營養師、心理醫生,就為了保證葉藏的身心健康。

不久後,心理醫生私下裏同葉家夫婦說,懷疑葉藏之前可能在荒山野林裏長大,整個人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野獸的氣息,需要用極大的耐性,一點點耳濡目染,言傳身教,用人類社會的規則將他同化。

這本來是一項極其複雜繁瑣的工作,必須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但好在,似乎已經有人替葉家明夫婦代勞,給他們兒子做了簡單的啟蒙,接下來教化起來,很有可能事半功倍。

聽了這話,葉夫人默默記下了這份恩情,心底道了無數聲謝。

葉藏歸家後,按照家譜排序,該是“行”字輩,但這孩子十分偏執,堅持說自己姓白,叫白藏,不願意改換姓名。

葉夫人想著,這有可能是那位帶他走出大山,接觸正常人生活的恩人,曾經為兒子起的名字,又不願意違拗兒子的意誌,就保留了“藏”字,對外隻說是葉藏,家裏人怎麼稱謂,全憑兒子高興。

就這麼用了幾年時間,溫水煮青蛙一般,漸漸將人軟化,白藏才終於蛻變成葉藏。

其實,對於留在葉家生活這件事,葉藏一開始表現得十分排斥,心心念念著繼續撿拾垃圾,饑一餐飽一餐,四處流浪。

葉家人用盡了渾身解數,磨破了嘴皮子,都沒能改變葉藏清奇的愛好。

之後,葉藏被父母帶著,去爺爺奶奶家探望,被葉老爺子滿屋子古玩珍寶吸引,蹲在那裏看來看去,死活都不肯離開,還費力地表達了想要購買的意願。

葉老爺子哈哈大笑,老奸巨猾地說道:“你要是能夠幫爺爺做事,協助你爸爸打理好公司,爺爺就每年送你一件。”

自從發現自家孩子對奇珍異寶,仿佛情有獨鍾的樣子,葉家明夫婦大喜過望,花錢他們是一點都不怕的,怕就怕兒子清心寡欲,對他們抱有隔閡,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拉近關係的契機,還不趕快好好利用嗎?

為了討得兒子的歡心,葉家明夫婦三不五時地購置一些古物,葉老爺子也時常送來一些,經年累月下來,存貨都快被他掏幹了。

葉藏的胃口卻越來越大,慢慢不滿足於自家人的饋贈,反而自己想方設法地掙錢,一有時間就去逛古董市場。

葉藏到家後,同葉夫人簡單聊了兩句,就上樓休息去了。他本就是寡言少語,沉鬱冷情的性格,即便是麵對血脈至親,也說不出什麼掏心掏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