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段(1 / 2)

,到最後竟然是她。

我於是繞過曙光走到張女士麵前,我說可不可以讓我單獨和葉女士說幾句話?

張女士猶疑了些許時間,最後點了點頭,算是默許,當我回望曙光的時候,他已經抬腳出了房間門,留給我一個悲喜交加的背影。

2.

回去的路上,曙光沒有問我什麼,隻是默默地玩弄著方向盤,徜徉在我倆之間的背景樂是門德爾鬆E小協,這曲子很有點傷感,傷感的倒不是旋律本身,而是我的悲情藝術生涯——高考那年我本打算用它做升學曲目,結果就那樣機緣巧合地傷了左手小指,從此掛弦告別樂壇。

遙想當年樂壇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就這樣隕落在了自家民房後麵的半片小籃球場上,每每回憶起來都教人扼腕歎息捶胸頓足,感慨造物弄人世事無常。

曙光掏出了副墨鏡架上,調低了音量對我說:“這首曲子,總是讓我想起很多過去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在與我感懷相同的事,畢竟我們擁有的三十多年的回憶裏,有近一半是存在交集的。

我說:“比起海菲茲,我更喜歡穆特的版本。”

他點頭:“寒川也是這麼說的,可惜我是門外漢,聽不出區別。”

我笑了笑,沒接下去。

“這曲子寒川練了很久,那時我放學以後的第一件事就去琴房陪練。”他苦笑一聲,“要知道演出時雖然精彩,聽他練琴卻是種折磨,一個音的反複其實同生了鏽的鋸子在心口上來回拉鋸沒什麼區別。”

這段話使我回憶起當年不到八平米的破舊琴房裏,夕陽西照下曙光那一臉痛苦的微笑。我突然覺得這真他媽是世上最動人的畫麵。

他說:“後來他傷到小指,這一學年就提前結束了。”

藝術生招考前幾天,我的心裏壓力實在太大,為舒緩情緒誠心邀請曙光參加一場街道級別的二二籃球對抗賽,當時對手異常強大——隔壁紅星小學派出的兩位健碩的高年級球員,其間,我在遇上對方高中鋒擋拆後果斷一個反身過人,事實上這個動作完成得非常好,不僅騙過了對方球員,也騙過了曙光……

“其實我到現在也不太明白,他當時為什麼要做那麼危險的動作,因為我當真覺得他是要過人,結果卻莫名奇妙地傳球給我,而且就是這個動作導致了他的小指骨折。”

我其實很想解釋一下,那個動作我實實在在沒想要傳球,隻不過離心力太大不受主體控製,才導致了球體的飛出……以及後來的慘劇。

我說:“有些事情,其實不用太明白的,說不定副檢他隻是球技驚人而已……”

曙光轉頭看我,墨鏡之下我不曉得是個什麼表情,他看了一會兒才說:“你不是認真的對吧?”

我有點尷尬,隻好咳了一聲:“這故事還有沒有下文了?”

他點頭道:“那年我也是高考,考上了便去了外地念書——其實就是這裏,一學年裏給他寫了無數封信都石沉大海,過節回家也尋不見他人影,像是刻意在躲我,結果第二年秋天,他倒提著行李來係裏報道了。”

其實我就是隨口問了句,沒想到他真還記得。事實上那時我對他的暗戀已經達到了一個頂峰,以至於我後來時常慶幸那次意外骨折,讓我有機會逃離藝術生的宿命,做了他的學弟,開展一段青澀的校園戀情。

人生就是這樣,各種離奇各種曲折,任何一個邊沿觸發都可以導致波形的變化,隻不過這觸發什麼時候會來,你永遠猜不到。有時候是個彩蛋,有時候是顆炸彈。

我瞧著曙光有點憶往昔的意思,便默默地低頭把玩手機,剛想點開條新聞讀一讀,楚東的短信倒先跳了出來,文筆幹練目的明確且古韻十足,全文共計三個字:蹴鞠否?

我擦了把汗,回了兩個字:滾蛋。

短信剛推送出去,楚兄電話便來了,接起來就是劈頭蓋臉一句:“你會不會踢球?足球懂不,就是蹴鞠……”

我說:“兄台莫急,你到底要作甚啊?”

他說:“群眾呼籲趕緊你上場,日不翻生醫係那幫小青年就讓我們集體退出司法界!”

我說哥們兒你們係隊丟臉丟的又不是我這張老臉,怕什麼?

楚東義憤填膺怒吼:“拜托你既然穿了就穿得專業點行不行?!我們生是七係的人死是七係的鬼!隻要還有一口氣,誓於七係共存亡!”

在下周身一顫,竟然被感動了。

蕩氣回腸之下分明還透著幾絲綿軟細長,這是一種什麼氣概?說句英雄主義都不算是褒揚,這才是真正的英特耐雄納爾啊!

被感動的似乎不止我一個,因為我突感曙光掉轉了車頭,朝學校開了。

我說:“領導,您這是?”

他答:“我要不把你送過去,楚東下周開始得在事務所裏嗶嗶個半年以上。”

到了現場我才知道,楊淺小兄弟竟然是係隊主力,我站在場邊拖了外套扔在一邊,大馬金刀的架勢問了句:“我踢什麼位置?”問完便準備從替補席上找個萬年板凳扒一身球衣穿上,楚東扔了副手套過來:“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