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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即將恢複之際,他突然間毫無征兆地岔開話題。

“什麼?”我沒反應過來他這又是個什麼思路。

他從抽屜裏翻出一疊宣紙扔在我麵前:“看看這些,認不認得?”

我默默地翻著那一張張頗有些年代的宣紙,矯情而感觸豐富地注視著每張紙上寫得滿滿的草書。

雖然不想承認,但確實出自我的手筆——那些填滿紙張的漢字統統指向字典裏的同一頁同一行。

“但凡熟悉你林寒川的,誰不知道你心裏頭隻有一個秦曙光?”杭其的表情很像福爾摩斯正在揭曉案底,“然而你的底線卻另有其人——”

“你是不是一直渴望著能有個第二世,好讓你重新開始你的人生,在走過的岔路口前重新選擇?”他繼續道,“我好心給了你這個機會,所以想問問,現在你感覺怎麼樣?”

不得不承認,真他媽傻逼透了。

“是不是覺得一切都沒有改變?”他緊追不舍。

草,還真是。

“你愛上了那個像極了你十年前的年輕人,你窮盡所能地試圖保護他,讓他最大限度的遠離這個社會的陰暗麵而不惜身體力行地去做反麵教材,甚至你做的一切隻為獲得他的厭惡,從而守住你的底線,控製住你的欲|望。”杭其還在滔滔不絕,“他才是你的弱點。”

“但你萬萬沒想到即使自己費盡心思親手炮製了這個假象,最終,他還是愛上了你。”他的語氣是嘲弄的,他的表情是喜悅的,“當你知道這一點的時候,是種什麼樣的心情?”

“是種草你的心情!”我瞬間失控,思想已經不能指揮行動,直接衝著他撲了過去,然而卻迅速終止在了兩大護法的鉗製之下。

他們牢牢地抓住我的胳膊,將我按在地上,我隻能昂著頭以屈辱的姿勢維持可悲的尊嚴:“MB你心理變態啊!”

我的語言已經失去對峙性,雖然賁張,然而無力。

“這種反應就對了。”杭其儼然勝利者的姿態俯視著我,“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你。”他屈起手指,抓著我的頭發將我拖去了窗邊,我試圖掙紮,然而難敵左右護法內力強大。

“你大概還不知道。”他一隻手推開窗戶,另一隻手強迫我探出窗台,冰冷的窗框抵在我的喉嚨口,迫使我止不住地咳嗽。

“看仔細了。”他俯下`身子湊近我的耳廓,“溫淮遠就是在這裏,這個窗口,跳下去的。”

我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

“自殺是官方說法——反貪局偵查處處長因患憂鬱症而跳樓身亡——”他陰測測地笑著,“實際是被我扔下去的。”

“三天前。”他最後補充道。

望著下麵那漆黑的虛無,我感覺自己悄無聲息地落下了一滴眼淚,深夜的沉寂已經凝固在周圍,無言以對。

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那片虛空中紮了根,然後像藤蔓植物,爬在我的胸口猛烈地生長。

“我一直很有興趣,怎麼才能把打破你這樣一個堅不可摧的人。”

冰冷的聲音染上了夜色中無邊的黑暗,就這樣浮在我的耳邊,使我艱於思考,艱於呼吸。

第三十三章

“從失去自由那一刻開始,你心裏最擔心的是什麼?”相對姿勢沒有改變,杭其的聲音依舊漂浮在我的周圍。

身體本能地在做著徒勞的反抗與掙紮,思想卻回應以沉默。

就像突然一腳踩空,茫然與無措接踵而來,從前與過往被撕得粉碎,散落四處。

“現在又在想什麼?”他不知疲倦,興致盎然。

發根連著頭皮被更大的力量拖向前,我被迫又探出窗外十來公分,相當狼狽。

晚風呼嘯著擦過我的耳朵,我的臉頰,我每一根毛孔,我的每一根神經。

“想不想死?”

離黑暗又近了幾公分,雙手雖然扔被擰在背後,半個身體卻已經處於懸空的狀態,唯一的承重寄托在那五根拽著我頭發的冰冷的手指。

一切虛無縹緲的東西似乎都近在咫尺,雖然看不清楚,卻無所畏懼。

死過一次的經曆都遠不及此刻的真實,死亡這種意識形態範圍內的概念正在我眼前、身側、腦後不斷地具實化,逐漸成型。

“你是不是在想,跳下去——”聲音邪惡而充滿誘惑,“——跳下去就解脫了?”

思緒被拉得細長幾乎斷裂,繃在上麵的,是最後的理智。

“不——”聲音像是不經過大腦就從喉嚨口衝了出去,近乎本能的呼喊擊碎了所有虛構出的偽裝,“不想死——”

“很好。”

毫無預感的力量將我拖了進去,繼而摔在地上,昏黃的台燈落在我麵前的地磚上,畫出一條不十分分明的光與影的界限。

“我希望你活著。”他站在我麵前,快樂地說道,“活著,像一個不會思考的動物,像一堆行屍走肉——”

我茫然地抬起眼皮,想讀懂他話中的意思。

“溫淮遠跳下去之前,向我提了個要求——”他蹲在我麵前,不動聲色地摟著我的肩膀,“——我滿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