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回市區酒店,我倒頭而睡。
可能是太疲累了吧,睡下去便不再像飛機上那樣恍惚而醒,是死沉死沉的不知昏天暗地。中間一度有睜過眼,好似聽到門上有人在拍,但我又閉上繼續睡了。
如果沉睡可以不麵對現實,那麼我希望是可以永遠沉眠。
但終究還是被K喚醒了,他是怎麼進來房間的我不知道,隻看到他站在床頭,眼鏡上反射的光晃了我的眼,他說:“季,再陷進去一次,誰也救不了你。”
我被K拉了起來,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看裏麵的自己,睡眼惺忪,眼袋浮腫,甚至連臉都睡得有些腫,而臉色蒼白憔悴,眉眼裏僅餘蒼涼。是誰說睡眠是美容的最好良藥,我越睡越難看了,這張臉哪裏還值得他留戀?所以連一聲告別都沒說就將我舍棄了。
在蔣晟帶我去到墳場時我差點心神俱滅,老爺子的殤、蔣晟的話然後那墓地,成功地引我跌進萬丈深淵,是K在耳邊對我說:假如人死了,就不用多此一舉把手機號碼注銷掉了。
我才屏著一口氣拖著淩亂的腳步苟延殘喘走到那的,是確認了不是他,可看著那兩塊墓碑我就知道一切都結束了,我和他結束了。
他至親的兩個人埋在了地下,無論他與莫叢雲是否有心結那也都是他父親,而老爺子......他其實是個極重親情的人,所以即使雲清離了他心中有怨恨,卻仍然讓陸少離守著那座城守著她,而他也將事業發展到H市。所以,老爺子的殤怎可能不讓他悲慟?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先送我去了費城。固然是因為我如K所說的受刺激而崩潰至神經錯亂,需要尋K為我治療,更是因為他無路可退打算做最後的殊死一搏。
所以那些留在我昏暗的感官世界裏的東西,就是他對我做的最後訣別。
門上重拍,K在外麵沉道:“你再不出來,我就直接進來了。”
我拉開了門,不帶一絲情緒地說:“你可以回費城了,不用再管我。”
K往門框上一倚,他沒有戴眼鏡,眼神犀利地讓我不敢迎視。看了我半響後他才笑道:“季,過河拆橋在我這行不通。不說其它,要不是我給商場那哥們激將兩句,你現在可能還在苦苦哀求不得結果。另外,你我合約未完,在一定時間裏你擺脫不了我。”
不由怔愣,在商場那邊我是明白K故意假裝與我要好的用意,他是這方麵的專家,知道怎樣能挑撥人衝動的神經也能掌控對方情緒,一個動作、兩句曖昧不明的話,就讓蔣晟瞬間動了怒把結果公布於眾了。可以說隻不過是數分鍾的時間,K已經將蔣晟看透。但是,他和我有什麼合約啊?我在他那邊工作並未簽署任何合同,後來也付清了醫藥費而銀貨兩訖。
根據我眼中的疑惑讀出心思在K而言是小問題,他半抿唇角麵無表情道:“合約是Jacky立的,我必須負責且陪同你整個治療過程,自你將尾款打入我賬戶起生效。否則你當我吃飽了沒事做,放著那麼大一家醫院不管跑來這陪著你喝西北風呢。”
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我不是已經好了嗎?”
K邁近一步凝住我的眼睛:“你覺得你痊愈了嗎?”原本有的底氣在他的眸光下漸漸消失,最終我避開了他的視線。
K淡聲道:“你當心理治療很簡單?這是一個長期而漫長的過程,人的內心很脆弱,它的深處潛伏著各種不安定因素,有惡有善,有悲有喜,也有瘋狂與平靜。可以說每個人都存在精神錯亂的可能性,一般正常人能夠壓抑住負麵情緒而讓正麵主導行為,但是一旦觸及到那根弦並且隨著切斷它時,那麼負麵情緒就會成為主導。”
“然後呢?”脫口而問才驚覺自己已經下意識地被K帶入了他話題中,而他就是有這種魔力讓你跟著他的思維走。
隻見他露了個淺笑,眸光閃翼裏是睿智的光芒,“然後人的神經就開始錯亂,但表現的形式有很多種,有的瘋狂、歇斯底裏,有的壓抑在某個點上爆發,有的則出現雙重人格......”
我心頭突了下,但聽他仍在繼續:“這所有的表現形式假如不治療最終隻會通向一條道,那就是意誌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