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段(1 / 3)

字是好字,大人卻問錯了問題。”

赫連翊眼色沉沉地看著他:“我問錯了什麼?”

景七伸手,從裂口粗瓷的茶碗裏蘸了些水,細長的手指,在桌上重寫了個“景”字,道:“日出東方,天光四起,山重山,漸可攀,皇頭差一點,腳下滿京華,可進而不可退也,大人這字若問前程,則雖艱難險阻,亦貴不可言。”

赫連翊輕笑一聲,眼角卻沒有笑紋,壓低了聲音問道:“我若……偏要問姻緣呢?”

景七搖搖頭,輕笑道:“這是個無緣字,若有三生緣定,那豈不是虛‘影’一場,大人不用問我,自己心裏有數。”

赫連翊低下頭去,半晌,才勉強一笑,站起身來,肩背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似的,竟有些不直起來,抬起頭眯起眼睛看了那招搖的“神機七爺”的牌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壓不住的淒苦:“先生說得有理……”

這句話仿佛壓在他喉嚨裏,每吐出一個字,都刀子似的劃著嗓子,聽起來有幾分沙啞:“有理。”

他驀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十分精致的荷包,丟在景七收卦資的破碗裏,撞上那小半碗的銅錢,清脆作響,轉身大步離去,竟是連頭都不敢回一下似的,周子舒對著景七和烏溪點點頭,匆忙跟上。

景七臉上的笑容像是長在那裏一樣,半晌不退,良久,才將那小荷包拾起來,打開一看,裏麵竟不是碎銀零錢,是隻兩寸大小的玉兔,兔子腳上穿了個洞,上麵掛了個古舊的鈴鐺,風一吹,便脆生生地響起來。

他手裏托著那隻兔子看了半天,才想起來,這還是很小的時候,赫連沛給的一對玉兔,他特意找人穿了鈴鐺,給了赫連翊一隻,另一隻恐怕還在自己府上,和那些個經年舊物一起。

原來已經有十幾年了。景七笑了笑,將荷包收起來,慢吞吞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這有錢人出手就是大方,收攤了收攤,小烏子,爺請你去對麵的攤子上吃餛飩去。”說著,便彎下腰去,將招搖撞騙的攤子收到他那破匣子裏,拿著木棍在一邊在地上點著,一邊往前走。

走了幾步,才發現烏溪並沒有跟上來,回過頭去,將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撇嘴道:“幹什麼不走?嫌棄麼?”

烏溪問道:“剛才那個人的意思,是說喜歡一個姓景的人麼?”

景七站定,蹭蹭鼻子,心說這種烏七八糟的事,別教壞了孩子才是,便道:“什麼姓‘井’姓‘河’的,都是富家公子敗家取樂的玩笑話罷了,真指望算對了,還不找我呢。”

烏溪搖搖頭:“他沒取樂,是說正經的,我知道。”

景七哂道:“你知道什麼了?小孩子家家的,好好讀書是正理,想那麼多幹什麼?”

烏溪皺眉:“我不是小孩子。”

景七敷衍地點頭道:“嗯嗯,不小了,正是全盛紅顏子,無計多情無計愁的時候,哎呀——”他學著戲子的腔調哼哼唧唧地唱起來,調侃說笑,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烏溪仍是站在原地沒動,執拗地說道:“我不是小孩子。”

景七已經晃悠到了餛飩攤前,將東西放下了開始和那老板搭訕,離得遠了,沒聽見他這句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而伊人彼岸,觸手難及。

功名塵土,他鄉路遙,誰有空暇,為這兒女私情一聲長歎?

烏溪忽然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景七的手臂,目光灼灼地望向他,問道:“你心裏……有沒有過一個人,覺得日日看見他,心裏就像開了花一樣,見不到他,便每時每刻坐立不安,又不敢和他說,隻覺得自己怎麼都配不上他,大事小情都為他想好了,哪怕自己死了,也不願意他有一天為難,一點不高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