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錦袍上。
烏溪覺得自己要嚇死了,伸手去夠他,卻怎麼都夠不著,隨後腳下倏地一空,所有的意識扭曲起來,唯有那股子絕望,刻骨銘心地留了下來,堵在胸口,像是要把他的心也撐爆了一樣。
烏溪驀地睜開眼睛,視線模糊極了,耳邊是馬車的聲音,他呆了片刻,竟想不起自己在哪裏,卻情不自禁地抬起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眼角冰涼,他蹭了蹭,竟驚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一個大嗓門的人叫起來:“巫童醒了,巫童醒了!”
那麼一刻,烏溪心裏冒出某種荒誕不經的想法——這不會是走在去京城的路上吧?在那所有所有的事都還隻是他的臆想,還沒發生。
隨後阿伈萊的臉出現在他視野裏,笨手笨腳地扶起他:“巫童,喝點水吧。”
烏溪的眼神掠過他爬上了細微皺紋的眼角,又掠過自己那雙成人的手,心裏那個念頭,就像是落在水裏的煙花一樣,慢慢地熄滅了,最後隻剩下一團灰燼,流落在冰冷刺骨的水波裏。
他默不作聲地就著阿伈萊的手喝了半碗水,閉上眼睛,靠在身後的墊子上,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專心致誌地體會著從心口傳來的疼痛——一波一波地,如撕心裂肺一樣的疼痛。
景北淵……景北淵……景北淵……景北淵……
阿伈萊和奴阿哈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地在一邊看著他,就見烏溪靠在那裏,臉色慘白地按著胸口,閉著眼睛坐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胸口幾乎不見起伏,濃重的眉緊緊地皺起來。
半晌,才忽然問了一聲:“到哪裏了?”
阿伈萊和奴阿哈對視一眼,奴阿哈低聲道:“已經過了蜀中了。”
烏溪輕輕地點點頭,又不言聲了。
阿伈萊忽然衝動地張口欲言,被奴阿哈一把拉住,他狠狠地回頭瞪了奴阿哈一眼,仍不管不顧地開口道:“巫童,前些日子在客棧的時候,我聽說北方瓦格剌族已經快打到京城了……”
烏溪睜開雙目,掃了他一眼,那漆黑的眼珠好像蒙了一層東西,再不像往日那樣清亮得喜怒哀樂都浮現在上麵,阿伈萊忽然發現,他那樣的眼神竟有些不像巫童了,像誰呢?像南寧王爺,像大慶太子,裏麵多了好多,叫人看不分明、諱莫如深的東西。
可他仍舊直眉楞眼地說道:“巫童,你一句話,咱們就調轉馬頭回去!”他一把打開奴阿哈試圖拉住他的手,怒道,“你別攔著我,王爺?王爺辦的事就一定對麼?我瞧那王爺腦子裏也漿糊得很!巫童,咱們回去,咱們回京城把他人搶出來,叫什麼別的都完蛋去,不管了。回頭好好打那王爺一頓板子,叫他、叫他……”
烏溪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阿伈萊後邊的話就卡在了喉嚨裏,隨後烏溪清晰簡短地說道:“快馬加鞭。”
阿伈萊和奴阿哈一愣,隻聽他接著道:“快馬加鞭回南疆去,別吝惜馬,叫兄弟們辛苦幾日,務必盡快趕回南疆,越快越好——等我調息過來,給我找匹快馬,把這馬車棄了。”
阿伈萊張張嘴,半晌:“巫童……”
烏溪已經重新合上眼,像是入定了一樣,再不跟他說話。
——王爺辦的事就一定對麼?可那男人心裏偏偏自以為是到那種地步,總覺得自己什麼都計劃好了,什麼都是有道理的,將自己的路,別人的路,生路,死路一條一條地計劃得周周詳詳,從不和任何人商量。
景北淵習慣於隨口敷衍,隨時認錯,也不過是懶得和人爭辯,真正他做主決定的事,別人別說是置喙,便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自己在他心裏又算什麼呢?一個……孩子?一個需要人照顧,需要人教導,不可靠的人……就像自己對阿伈萊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