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嶽仰才深深的呼了口氣,醞釀了一會後才開始了她的第一個問題:“陳爺……還剩多久?”

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就是這麼一個像炸彈一樣的,她能明顯的看到陳泊遠的目光微顫幾分,可是他的臉色還是維持的很平靜。

沉默了半晌沒有回答,就在嶽仰以為他不打算告訴自己的時候,他忽然抬起目光如實的回到:“不到三個月。”

嶽仰心裏一緊,一股揪心的疼痛瞬間侵襲過來。她努力維持自己的表情,緊接著第二個問題:“你從什麼時候退伍的?”

“去年。”

去年?沒想到陳泊遠去年就已經退伍了!

“那從你退伍到現在,你是不是一直帶著陳爺去看病了?”

“對。”

“看了那麼多的醫院和醫生難道都沒有轉機嗎?!”

嶽仰有些急了,眼睛變得通紅。她到底還是個感性的人,一想到陳爺隻有這麼短的時間,她沒有辦法去平靜接受。盡管她看起來強的就像是個女漢子,可隻要一觸及到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她就跟一個哭包一樣。

陳泊遠曾經對她說過:“小月牙就是個哭包吧?”

因為動不動就喜歡掉眼淚,作業沒做完掉眼淚,不會做也掉眼淚,甚至有時候沒趕上回家吃飯,餓的都能掉眼淚……

陳泊遠看著嶽仰那紅紅的眼睛,知道她此時的想法,語氣也緩和了很多,似乎是在勸慰她,也似乎是在勸慰自己:“人都會遇到這種無奈的時候,我還想努力一把,但爸爸他累了,經不起折騰,所以我遵循他的意見,搬來這邊好好陪他。”

這麼說,陳爺也已經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並且主動放棄治療,隻想平穩的在這個房子裏度過最後的一段時間?

嶽仰雙手緊攥,一時無數的情感像是狂風暴雨一般拍打在她的心上,她似乎要窒息一般,有些喘不過氣。在某個瞬間,她沒有忍住,瘋狂的掉眼淚。

這個時候,她腦海裏全部都是陳爺和自己相處時的畫麵。

他下完礦井後一身髒汙的回到院子,肩上還扛著不少的工具,見到打打鬧鬧的小孩子們,他就親切的叫喚一聲:“小月牙!”

當時的嶽仰就會笑眯眯的跑到陳爺的麵前,圓圓的臉蛋兒像是紅蘋果一樣,緊接著陳爺就會拍拍自己的手,從兜裏掏出幾粒糖放到她的麵前:“給你吃。”

嶽仰興奮的手舞足蹈,禮貌的接過來感謝一聲:“謝謝陳爺!”

而後畫麵又轉到了嶽仰被母親路靜芝打的時候,小時候她常常不聽話,小小年紀就喜歡和路靜芝抬杠,氣的路靜芝老是拿著小竹鞭要抽她,嚇得嶽仰嗷嗷大哭,還沒打上就已經哭的不成人樣。

往往這個時候陳爺就會跑出院子來勸架,將嶽仰拉到身邊護孩子一般護著:“哎呀別打了別打了,這閨女細皮嫩肉的你也舍得下手啊?”

再然後,就是陳泊遠被撿回來了,陳爺一遍又一遍的和陳泊遠說道:“遠遠,你要把仰仰當成最親的妹妹,要保護她,你是當哥哥的,明白嗎?”

嶽仰笑嘻嘻的給陳泊遠做了個鬼臉跑開了。

……

那麼多那麼多的回憶她還來不及細細的梳理,不知不覺,陳爺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嶽仰已經哭的失聲,陳泊遠被這情緒感染,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某些脆弱也一並而發,眼睛溼潤。

但他是個男人,該扛的責任都應該在這個時候扛,一開始他也像嶽仰這般無法接受,甚至慍怒自己當初的無助,極其悔恨當初所有的決定,他也第一次做了衝動的事情,在醫院裏攔著醫生揚言一定要他們給陳爺治好病,如果治不好,他就把這醫院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