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段(1 / 2)

很多啊。”越茗笑。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令尊仙去,越兄節哀。死者已了了,生者當自勉。”

越茗猛然發現,才兩三天的功夫,查三省和他爺爺查閣老的相似程度已經由五成提升到八成。

娘誒,太驚悚了!

這人生,真是,真是,真是……

他啥也不想說了。

胡瓜縮在查三省的身後,手團在袖子裏,抬起眼睛看越茗:“少東家。”

越茗一見他,就笑了,上前拉過他的小手:“胡瓜,你和我說說,當書童的感覺是啥樣的?”

胡瓜的手往回一縮,怯生生地看向查三省,查三省的眼皮一吊。

連越茗也抖了三抖。

查三省的暴雨梨花針又投在了屈鶴的身上。

屈鶴抬眸,對視,烽火連天。

更了

兩個人相互瞪了許久,眼睛都不眨一下,終於都憋紅了眼睛,滲出淚來,都轉過臉去,悄悄地抹了。

此後無話。

七七四十九天過去,轉眼到了出殯的日子,冬雨綿綿,把剪成孔方兄的紙錢澆成黃湯,爬在眾人的麻衣上,每個人身上都斑駁成一堵破牆。

黃泉坦途浩蕩,天地輪回,陰陽人世,風流一世的越子居躺在黑漆百壽棺材裏即將化塵化土。

越茗冷得縮成一團,站在他的十二個娘前麵,像一隻被扒光了毛的公雞。所幸屈鶴站在他的身邊,時不時把抖如篩糠的他給扶直了。

“別抖。”屈鶴冷冷清清的聲音給冬日纏綿的雨平添一絲暖意。

“相公,我不是抖,我是冷。今天這種天氣就該下雪,偏偏下起雨來,這要是下個好幾天,我爹的棺材板就要給水泡爛了。”

小花雕插嘴:“爺,老爺的棺材板兒用的是上等杉木,不是一泡就爛生宣紙。”

“就你嘴多。”越茗走上前,不顧泥濘汙了他上好的綢鞋,看著地上的墳坑發愣。

綿綿細雨在他的臉上織了一層薄紗,黑亮的頭發承不住重量,黑壓壓都倒在長袍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

有隻手攏住了他的腰,天上也忽然晴了一塊,抬起頭看,屈鶴撐著油紙傘站在他的身邊,大半個肩膀斜在雨裏,都濕透了。

他轉過頭去,看義莊的人把他老子的棺材抬進土裏,然後用鐵鍬把土覆上去,攏成一個巨大無比的饅頭。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三個時辰過去了……

天黑了,人都走光了,越茗還站著,屈鶴摟著他的腰,站在簇新的墳前。

屈鶴忽然開口:“越小茗,人都走光了,你要哭就哭吧。”

越茗真他媽的憋得快斷了氣,一聽這話,怎麼也沒忍住,趴在屈鶴的胸`前,可勁喊了一句:“我的……我的……親爹啊!我的……我的親爹喲!”

這些日子,他一滴眼淚都沒流,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憋著,該笑的時候笑,該客套的時候客套,就連饕餮樓的生意也沒落下,家中亂中有序,他爹死了,他不能讓別人看笑話,不能讓別人認為越家的人都是娘兒們,死了個越子居,還有個頂天立地的越小茗在!

眾人都沒看出越茗的異常,隻有屈鶴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見了,看見越茗摸著他爹的棺材使勁往回憋眼淚。

越小茗,在一夜之間長大了,連平日總顯得柔弱嬌嫩的腰肢都挺拔起來了。

等哭幹了眼淚,越茗勾著屈鶴的手指頭往回走了。

“相公,我爹是個好人。他小時候扇我巴掌都不用勁,他打得越輕,我就喊得越厲害,然後滿院子跑,我那十二個娘都站出來,每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一個指著我爹的鼻頭罵兩句,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了,後來我爹連罵我也要瞧著我娘的眼色。”

“我爹跪搓衣板那個慫樣,你是沒看過,嘖嘖,被我那些娘團在裏麵,膝蓋跪腫了也不敢起來,哈哈。”越茗笑得肚皮疼,嘴巴裏泛苦。

“還有一次,我上書院,《四書》怎麼都背不過,先生就把我爹喊去了,說什麼狀元郎的兒子居然這麼廢,我爹當即就怒了,隨口背出來那先生的幾篇文章,指出了十幾二十處狗屁不通的地方,那先生從此都沒臉在京城混了。”

越茗越說,聲音越小,終於消歇下去,變成了含含糊糊的蚊子哼哼,在馬車軲轆的轉動中格外安詳。

窗外雨歇風消,天大地大,此時也隻剩了屈鶴懷中人的微鼾。

回到饕餮了,越茗一下子就活泛了,比以前更活泛,見人就賤笑。

屈鶴操著殺豬刀到後廚去了,李大年拉著他非要教他學廚,魯、 川、 粵、 閩、 蘇、 浙、湘、 徽八大菜係都要學,廚房裏熱火朝天,李大年也不炒菜,他就拉著屈鶴在這個師傅的跟前晃悠一下,又到那個廚師那裏晃悠一下,指指點點說一通。

“殺豬的,你懂了沒?”李大年問。

屈鶴點點頭,攥緊殺豬刀,想殺豬想的發瘋。

李大年在他身上打量了半天,沒想通自己這麼苦心傳授,為什麼屈鶴的表情卻越來越凝重,甚至近乎於咬牙切齒,忽然想起來,摸了摸下巴:“後院有三頭豬,你去把他們解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