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他師弟韓彬, 他師叔韓佑的親傳弟子。

他師叔是他師父的同脈師弟,他師叔當年競爭掌門之位輸了後, 一直不服氣, 一直與他師父別苗頭, 連帶著他門下弟子也與師父門下弟子爭鋒相對。

特別是眼前這位,更是將與他作對發揚光大。

秦昉凝眉, 道:“師弟, 你這話謬矣, 愈是簡樸愈是自然,猶如萬法終究歸一。”秦昉不讚同地望著韓彬, 繼續道:“而且我們從小便學習,不要小看任何一位煉器師, ‘三人行必有我師’,或許他們煉器水平不如我們, 但他們能給我們提供更多思路。煉器一道不能敝帚自珍,而應海納百川。”

秦昉說話客客氣氣的, 但他就差明說,師弟,你狹隘了。

韓彬氣得雙眉倒立,冷笑道:“師兄這張嘴愈發刁鑽了,若你說的‘師’是指這種小孩兒閉著眼都能煉出的水平的話,那恕我寧願自珍。‘久居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 師兄愛與‘鮑魚之肆’為伍, 我卻不敢, 我怕煉器之道不進反退,而不自知。當然,師兄是不甚在意的,畢竟師兄深受門內弟子上下愛戴,煉器水平差點又沒關係,下一任的掌教,誰敢質疑。我沒師兄的底氣,唯有鑽研煉器之道聊以自.慰。”

韓彬冷笑地瞧了南嘉木一眼,撣撣衣袖慢條斯理繼續道:“煉器不是誰都能玩的,若是隨意捏塊泥巴,挖空個石頭便以為自己是煉器師,煉器師門檻未免太低。各種不知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都能自稱煉器師,簡直侮辱煉器師這個名頭,恕師弟耿直,我恥與此輩為伍。當然,我並非針對師兄朋友,若覺得冒犯的,不過是對號入座,卻是與我無關的。”

秦昉不讚同的望著韓彬,好似瞧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師弟,世界之大,煉器之流之廣,誰也不敢說自己在煉器之途已臻化境無須再以旁人為師。而且,天下能人倍出,看似簡單粗糙的,其中煉器手法未必不精深。有時候愈簡愈難,不要小看任何人。師弟啊,驕傲是好事,自傲卻不是。”

韓彬最討厭的便是秦昉這個眼神,好似他做什麼都是無理取鬧一樣,從小到大被他這種眼神坑多了,韓彬心理性厭惡,他瞥過眼冷笑:“謙卑是好事,自卑卻不是,修士還是要有點傲氣的。”

“師弟,這兩位是玉泉宗甄隱甄師伯的子侄,不要讓貴客看了笑話。”秦昉眼底暗藏警告之意。

南嘉木一直笑眯眯的在旁聽著他們師兄弟吵架,無論韓彬如何拉踩自己,嘴角弧度未曾變化半分,看似渾不在意,又好似沒聽明白韓彬話裏的意思。

直至此時,南嘉木見秦昉這般言語,方笑道:“我覺得這位師弟說的不錯,不是什麼人都能稱為器師的。不才學習煉器不過十餘年,在器宗諸位高才麵前,確實是班門弄斧,不敢以器師相稱。”

韓彬麵露得意之色,挑釁地望了眼秦昉,又給南嘉木一個“你小子懂事”的眼神。

本來這對師兄弟鬥法南嘉木不準備摻和,哪怕韓彬那般貶低於他。怪隻怪秦昉不該將他拉進戰火,並給他穩拉韓彬仇恨值,讓他與葉贇隻能親近他這一派。

畢竟,若秦昉真心真誠,便該在鬥法之前亮明他與葉贇的身份,而非鬥法之際。

雖然按照甄隱與安素的關係,他與葉贇確實該更親近秦昉這一派,但主動的和被算計的,區別很大。

秦昉這手段在他麵前還不夠看。

既然秦昉不誠,韓彬不友好,其他器宗修士看熱鬧,就別怪他說話不好聽了。

南嘉木笑眯眯的繼續開口:“這位師兄,你頭上玉冠是不是以決明石為底,加入冰心竹、石墨粉、魚白珠、聚靈璧……煉製而成?”

韓彬一愣,點點頭,道:“你還算有點眼光。”

“冰心竹性屬冰性,石墨粉為火,魚白珠為水……這些材料間屬性相生相克,需要將它們的各種特性都摸清楚,才能調配出完美比例。師兄你頭上玉冠冰心竹比例太多,壓製了聚靈璧的聚靈之用,而魚白珠太少,又沒能將冰心竹的清心鎮魔功效全部激發出來,白白浪費了這些珍稀材料。不過若是能將冰心竹換成龍紋清心木,這個問題便能迎刃而解。”

“還有師兄頭頂刻畫的符文不夠圓潤以及自然,應是師兄對自身神識掌控不夠精細之故,最重要的是,主料決明石的雜質剔除地不夠徹底,本來便算有這樣那樣小問題的玉冠生生從上品法寶降成中品法寶,可惜可惜。”

韓彬的表情從一開始的不忿到後麵的目瞪口呆,再變成此時的羞憤與氣惱,他感覺周圍修士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頭頂玉冠之上,好似都在嘲笑他,指點他,往日這給他帶來自得的玉冠,此時成為他的恥辱。

他麵色紅紅白白,瞪向南嘉木,一句話也說不出。

南嘉木卻沒就此放過他,而是繼續笑眯眯的開口:“你身上這件法衣也是中品法寶吧,綬紫蠶絲這樣的布料,隨意煉製都能成為下品法寶,若能精心煉製,運氣好還能成為靈寶,可惜了這樣的好料。而且這法袍竟然還摻雜了金天蠶絲,金天蠶絲雖然顏色亮正,是點綴的好材料,但金天蠶絲性與綬紫蠶絲互不融合,且互有屬性吞噬作用,便算你在兩者交織之處刻下符文,也無法解決此處為法袍弱點的缺陷。還有……”

南嘉木一口氣將眼前韓彬身上的法寶缺陷以及解決方法說了個遍,最後才羞澀道:“不才學習煉器時間太短,煉器之途還未入門,隻能說出這些淺薄認知,諸位師兄皆是高才,若不才有哪說得不對,還請各位師兄海涵。”

在場一眾器修修士臉頓時裂了,若這還隻未入門,那他們算是什麼,還未上路?

韓彬渾身猶如針紮,恨不得有個地洞讓他鑽進去。他身上這一套是他親手煉製的,往日他為這一身法寶有多自豪,現在就有多羞恥,仿若無數個瞧不見的巴掌‘啪.啪.啪’的打在他臉上。

他望了望南嘉木,又瞧了瞧秦昉,以為秦昉這是故意的,目的就是為了羞辱他。

“秦昉,你夠狠。”韓彬受不住這羞恥感,瞪了秦昉一眼,轉身跑了。

“你,你別得意,理論誰不會,有本事你煉製個中品法寶出來。”與韓彬一派的金丹修士落下這句話也緊隨韓彬離開。

秦昉苦笑,他也沒想到煉器手法這般粗糙的南嘉木,煉器造詣竟這般高。

南嘉木依舊笑眯眯的,好似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麼驚人的話,他覷了眼秦昉,心中笑道,他隻是以其人之道,還以其人之身。

助人拉仇恨,誰不會啊。

“不才慚愧,於煉器一道資質愚鈍,進階金丹之後,第一次嚐試煉製法寶,隻煉製出上品法寶。”南嘉木摸摸葉贇身上的法寶,對葉贇道:“贇兒,你這法袍等級有點低,該升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