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刻鍾,榮枯偏了下-身體,正對著皇帝,再次睜開了眼。

皇帝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緊緊地盯著榮枯幽黑的眼眸。

“父皇,”榮枯笑了笑,“你可以安心回京城了……”話未盡,他便被人狠狠地抱進了懷裏。

鬼醫眼神古怪地瞅著這對父子,撫著嘴輕咳了幾聲。

“很好,”皇帝埋在榮枯的肩膀上,低低地笑出聲,“很好……”

“好什麼!”鬼醫瞄著還摟在一起的兩人,出聲道:“榮枯的眼睛,頂多是能見光罷了。要真正複明,少不得一年半載的。”

皇帝微驚了下,很快又釋然。沒有接鬼醫的話,他鬆開榮枯,低頭看進那雙眼,“榮枯,看得見父皇嗎?”

榮枯誠實地回答,“隻是一點影子。”

皇帝沉默了片刻,才將視線調轉到鬼醫身上,淡淡地說道,“現在能夠見光,很快就會徹底好的。先生,多謝您了!”

鬼醫哼了聲,走到兩人身前,“讓老夫再檢查一下。”

夜半,一陣溼潤的涼風,從忽然打開的門吹了進來。連忙掩好門扉,皇帝輕步走到榮枯的床頭,微垂著頭,沉默地注視著青年的麵容。

許久,他才緩慢地動作起來。

“父皇……”

皇帝手下頓了頓,坐到床邊,輕聲開口,“吵醒你了?”說著,情不自禁地抬手,在榮枯的麵容上摩挲起來。

指尖透著涼意。榮枯睜開眼,看著眼前黑茫茫的一片,“西北戰亂,百姓惶恐,父皇明後日回京吧。”

“你知道了?”皇帝問著,卻絲毫不意外。

榮枯沒有回答。怎麼可能不知道?不過一年時間,簽了和約的羅刹國再次侵犯大夏,氣勢更是前所未有的囂張。

如今,大夏軍連連敗退,已經丟失了兩座邊城。民間、朝堂,都是一片恐慌。

手指流連在榮枯的眼角,皇帝嘴角牽出一個淺笑,“榮枯安心養病,那些事,我自有分寸……至於回京,”話語頓了頓,“這次在民間確實逗留了太久。”

◆榮◆枯◆華◆年◆

第二天,皇帝便起程回京了,而此次,榮枯卻沒有跟著離開。他的眼睛還要繼續治療,有兩味草藥,都隻生長在這南方之地,為了方便,他還是與鬼醫留在了重華城。

皇帝走的時候,沒有過多的囑咐,隻是把榮枯拉到了禦輦裏,狠狠地親吻,直把他上身咬下了無數印痕,才放開了人。

榮枯站在官道旁,淺笑著聽那車轍聲徹底地消失了。

皇帝不在的日子裏,榮枯過得與以往並無差別,除卻了,身邊再沒了男人霸道的氣息。

比起在宮裏,他過得越發地自在了。沒有皇帝看著,莊子鄰裏的人,都和他開始熟悉起來,尤其那些孩子們,都很喜歡和榮枯說著鬧著。

相對於榮枯每一日的平靜安逸,西北的戰事一天天地緊張起來。大夏國在失了兩座邊城後,兩軍於燕山腳下形成了對峙之勢。

大雪飄零。惡劣的天氣,讓兩方的將士和邊城的百姓都有些吃不消了。

大殿上,幾方大臣都在激烈地辯論著什麼。申華禦坐在龍椅上,自始至終保持著沉默。

兵部尚書小心地覷了眼皇帝高深莫測的臉色,持板出列,“皇上,微臣有奏!”語落,幾個爭辯的朝臣忽地住嘴。

皇帝興味地扯了扯嘴,“準。”

兵部尚書麵色整肅,“先前我軍不料那拓跋桓陰險狡詐,硬是吃了敗仗,連丟了兩座城池。如今雙方戰事都陷入僵境,加上天降大雪,民間有人在謠傳天罰之說,以致於我將士心旌不定,士氣每況愈下……此種情景,再多的支援和戰略,恐怕都會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