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他就打算將這幅畫長期保存下來,所以在製作畫板時也比平常的習作更謹慎、用心。他小心翼翼地打著底,刷上水膜的動作也比平常更仔細。
“夏天………就要結束了嗎………”
庭院的一角,姑姑律子所栽種的大波斯菊開始結出小小、小小的藍色花苞。仔細一瞧,牽牛花和向日葵也已經過了開花的季節,四處撒滿孕育新生命的種子。
弘之用力地甩甩頭,企圖擯除雜念,再度開始動起手來。
從那天之後………繚就再也沒有來了,也沒有電話聯絡。連聲音………都聽不到。
“說起來………也難怪吧………”
他占有了繚,與其說是占有,不如說是用蠻力侵犯了他。心靈一點交流都沒有………那甚至談不上是一種情[yù],而隻是一種暴力侵犯。
繚和弘之之間所擁有的隻是共同度過的一年多和連麵都沒見的六年。隻有輕輕接觸的兩次親吻和六幅畫,還有數也數不清的素描。隻有………這樣而已。
由於距離太過接近,連戀愛都沒有。也由於距離太遠,連愛甚至都不獲允許。而現在………連凝視著他都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蓮見學長………”
盡管如此,他沉穩的聲音和優雅的舉止、纖細而漂亮的臉孔………一切的一切都讓弘之難以忘懷。弘之為自己的這種感情感到悲哀。
他那環繞著弘之背部的修長手臂、掠過耳邊的氣息、指甲嵌進肌膚所帶來的痛楚………弘之覺得自己用身體牢牢記住這些記憶是一件很淒慘的事。
六年來都一直沒能見麵。可是卻在………那次之後,一輩子都不畫畫了。
弘之一邊這樣對自己說,一邊陷入沉思當中。他不由自主地牽動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如果這麼簡單就可以自欺欺人的話………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
那個時候………繚幾乎全然沒有抵抗。是因為職業模特兒的職業意識削弱了他的力量嗎?象他那樣的超級模特兒,全身上下都是做生意的道具,如同生命一樣重要。如果沒辦法工作的話………是這種恐懼淩駕了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嗎?難道他………果真不再是蓮見繚,而是‘RYO’嗎?
當自己為無法起身的繚穿上衣服時,弘之發現他那因身為模特兒而仔細嗬護的光滑肌膚上零零散散有幾道紅斑。頭項、胸口、背部、大腿………弘之為這些痕跡感到驚慌,但同時也有一種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的莫名筷感。這是不爭的事實。
棲息在心靈深處的苦澀思緒和………微微的滿足感。
弘之用力地把拿在手上的水刷丟向庭院。撞擊在榆樹幹上的刷子發出幹澀的聲音,滾落在沙子路上。幾隻受驚的蜻蛉從樹叢中飛起,消失在黃昏的天際。
弘之突然想看看那幅‘午睡之夢’。他想去看看自己在被這邪念淹沒之前所畫出來的繚。想看看他那………安適的笑容。
他站起來,正想走向隔壁的倉庫,隨即又打消了主意。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再也回不來了。
純真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略帶悲涼味道的蜩叫聲,輕輕地包住弘之呆立的背影,然後靜靜地消失於即將夜幕低垂的夜空中。
對私立大學而言,九月初還在放暑假。可是,對即將畢業的學生們而言,暑假根本就不具什麼意義。校園內仍然可以看到學生們的影子。
“木城!”
弘之被人從背後猛的一推,不由得整個人往前傾,差一點就撞上布告欄。弘之猛然回頭。
“幹什麼………啊………來生老師!”
隻見西畫科的來生老師蒼白的臉上一片赤紅,帶著一臉駭人的表情站在弘之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