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段(1 / 2)

要到了十一月了,年羹堯才大搖大擺地到了京城。

年羹堯入京前,雍正便特意詔令各省地方督撫前來京城,竟是好似要讓年羹堯幫著參謀人事的意思。等他入京的那一日,還特特令弘曆出城相迎,真是給足了麵子。

到了年羹堯上殿的那日大朝會,胤祈瞧著乾清宮前頭的廣場,忽地就想起了一句話來。

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時隔多年,竟是還能想起來,胤祈隻忍不住笑。

旁邊弘晝拉了拉他衣袖,湊到耳朵邊低聲問道:“二十三叔笑什麼呢?”

胤祈連忙收了笑,也低聲回道:“瞧年大將軍,年公爺的威風,就想要笑呢。”

倒是想看看,他還能笑到幾時。

欲抑先揚,這也是雍正馭下的手段呢。

進了臘月,就要盤算過年的事兒了。先前胤祈隻覺得宮裏頭過年麻煩,現下自己領了內務府,更加覺得這過年,竟是給自己找罪受來了。

正忙活得難以收拾,又報稱齊嬪病了,要日日記得往鹹福宮撥恩加的藥材。這頭齊嬪還沒好,又有鹹安宮的消息,說廢太子病得厲害。

廢太子原該宗人府管著他,可誰叫他住在宮裏呢,胤祈隻得又去請雍正示下。隻沒到養心殿的院子,迎麵就瞧見高無庸過來,站在路上宣了口諭,說是讓胤祈好生照看廢太子,一應醫藥都不能短少了。又讓胤祈代他去看看廢太子,他自己是不忍心過去了。

胤祈聽了便一怔,卻沒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進鹹安宮裏瞧瞧。連忙應了,又叫人宣太醫,就往鹹安宮去。

隻是才進了鹹安宮的門,就聽見裏頭大哭之聲。胤祈連忙往裏頭跑,天色早已暗淡,還險些被地上草坷子絆倒。跌跌撞撞到了鹹安宮正殿胤礽的臥房,一進門隻瞧見滿屋子擠著的都是人,有胤礽的妻妾,胤礽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更多的是胤礽的孩子。

各種模樣嘴臉,大大小小的一屋子人,都好似行屍走肉一般。隻瞧見了胤祈進來,卻紛紛從眼睛裏爆發出亮光,擁擠上前。

胤祈連忙退後,叫侍衛們在前頭攔著。出了屋子,這才鬆了口氣。再看旁邊的老太醫們,個個都是一臉的驚魂未定。

屋裏麵還傳出來叫喊的聲音,隻聽著是叫道:“他已經死了!死了啊!該是時候放我們出去了!放我們出去!”

從康熙五十一年起,就被關在這裏,到如今已然足有十二年了,任是誰也都瘋了。胤祈一時心驚,一時又歎息。

這位二哥,一生起起伏伏,兩立兩廢,終究是了了賬。可卻是留下了後麵屋子裏的那群人,日後卻不知他們要怎麼活呢?

雍正二年十二月十四日戌時初(晚上七點),愛新覺羅.胤礽病死於北京紫禁城鹹安宮內,終年五十一歲。胤祈第一次見到這位二哥,也是最後一次見到他,卻是在他死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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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念著舊情,雍正命以和碩親王下葬之禮安葬胤礽,叫胤祈和弘曆過去吩咐事情的時候,雍正麵上也很有些哀傷之色。

少不得又湊趣說些開解的話,這才瞧著雍正臉色好看了些兒,胤祈也鬆了口氣。臨去時,卻又被雍正叫回去,聽他道:“你這幾日也是累得狠了,臉色都煞白。因允礽之事,這個年節就清清靜靜地過,你也趁機歇歇。”

胤祈聽了這話,心中一暖,隻是又覺得好笑。忍了忍,著實是忍不下,終究瞧著雍正小聲道:“皇上還說允祈呢?皇上自個兒的臉色,也並沒有好看到哪裏去。怕是擱到了雪地裏,就分不出來了。皇上自己也要惦記著自己的身子呀。”

兩個人相互指著笑了一回,胤祈這才出了養心殿。這一年冬日裏少雪,地上幹巴巴的,弘曆正站在階下跺腳,搓著手咳嗽。

胤祈連忙過去,道:“你怎麼竟是站在這風地裏?這不還正咳嗽?”

弘曆笑道:“隻不過是剛才猛地喝了一口冷風,嗆著了。侄兒身子好,哪裏就怕這個。”

胤祈還是讓蘇遙把備下的手爐子給了弘曆,又瞧著他麵頰上,遇見了冷風就顯現出來的紅痕,歎道:“終究還是落下了疤。回來尋些好的東海珍珠,給你擦擦臉。”

一行說一行往阿哥所走,才到了百子門,迎麵一個人撞進了弘曆懷裏。弘曆身邊的太監連忙把那人按住,推得遠遠的,這才仔細瞧了,竟是個女子。

若說是宮女,這人卻不是照著宮女的品級打扮。一身灰色布衣裳旗袍,頭上也光禿禿的並沒有花兒釵兒,當真是不分明是什麼身份了。

可若說不是宮女,又怎麼能進到宮裏?

胤祈眯眼仔細看了她年紀,少說也有二十出頭,必定不是今年才選出來,仍在調.教的新人。瞧著又眼生,也不會是二十,二十一,二十二阿哥院子裏的。

便指著問道:“這是哪宮裏的?竟是敢這樣亂跑!讓慎刑司的過來幾個人,拖下去好生問清楚了,別是手腳上不幹淨的,倒是讓阿哥們不能安心!”

那宮女聽了,連忙討饒,隻是那些侍衛太監哪裏會放開她,硬是拖著走了老遠,才聽見她哭叫道:“奴婢是鹹福宮的!是奉了主子的命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