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人物生動,景色逼真,可能呆子都會有雙巧手,喬曦知道他除了畫畫以外手工作業也做得很好,手機鏈鑰匙扣都是他自己雕刻的——畢竟是美院畢業的,現在還留校任教。
合上本子,喬曦問凱凱,“你跑出來學校的課怎麼辦?”
“我辭職了。”
“哦。”喬曦很淡定,甚至還淡定的喝了一口水,然後將杯子嘭的摔在桌子上,水濺了一桌子,“你瘋了,不是教得好好的辭什麼職!”
凱凱看他一眼,不服輸的說:“我不想再做學校裏的書呆子了,考美院的原意也不是要做老師。如果我一直安逸於現在,隻會離小時候的夢想越來越遠,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畫不出東西來,那我還有什麼資格去教別人。”
喬曦這個氣,現在的人都喜歡談論夢想了麼?“你怎麼會這麼想,即便在學校你也有時間去外麵寫生吧?你以前不也說跟學生在一起很開心,哪裏枯燥了。而且離開學校你失去經濟來源怎麼生活,回家做啃老族?你做好準備了麼,這麼草率就辭職?”
“跟學生在一起是好,可是看著自己的學生一批一批的走出去,走得那麼遠我都追不上了,這還有什麼值得開心的?我不想以後他們都有所成就的時候我自己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小教師,我總得有自己的成績。”即便教出成功的學生身為教師也顏麵有光,可這光,畢竟不是他自己散發的,他不甘心,才不要。
又是一聲歎息,這孩子拗起來能氣死人,喬曦撐著頭,問:“那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去旅遊開拓眼界,以前攢了一些錢足夠做路費,如果不夠我還可以在路上打工。”
“你確定做這樣的背包客就會接近你的夢想?”
“無論是通往哪裏的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麵前還略顯稚氣的臉孔露出堅定的表情,或許他選擇的沒有錯,一直在封閉的環境中他將一直稚嫩,沒有成長的機會。喬曦放棄勸說,轉而問了個實際的問題,“你要是旅行的路上迷路怎麼辦?”那可就沒有第二個喬曦去救你了。
凱凱氣,最後的最後這個家夥還要戳他痛處,“沒有營救的人,迷路者總會學著自己拯救自己。”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一句,“況且,旅行本來就是一場迷路。”找到正確的方向,也就意味著旅行結束了。
喬曦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苦笑著問:“我能問你這些怪異的思想是從哪得來的麼?”
“這本書上說的。”凱凱從大包裏掏出一本書,封麵上猩紅的配圖上用黑體寫了四個大字,《記憶之城》。
看一眼作者的名字,喬曦捏住手邊的玻璃杯,好像捏住作者的脖子:夏白你就害人吧!
凱凱放下書說:“這都是挺早以前的散文集了,一個網友推薦給我的,據說寫這本書的時候作者才二十三歲。我不太了解他,但是讀過這本書的人都說獲得了很多力量和鼓勵。他寫小時候的做過的夢,走過的路,想過的事,也寫現在的生活,而後才發現我們距離自己正在漸行漸遠,可是我們卻不覺得可惜,反而說那個真正的自己太幼稚。其實我們的幸福的應來自於對自己對過去的肯定,因為到最後我們都隻剩回憶。”
隻有最單純時的思想才能稱得上一個完整幹淨的自我,可是那個靈魂在成長的過程中沾染越來越多的塵埃,經年累月之後才發現已經麵目全非。
喬曦愣了一下,隨即歎息。如果算起來的話,這本書剛好在他們分手那一年出版,記憶之城,好諷刺的名字。他們也曾經說愛說永遠說天荒地老,可最後隻是年輕少狂,兒戲一場。
凱凱沒注意到他表情的變化,繼續意興闌珊的說:“我從小就喜歡畫畫,那時候不知道什麼大師什麼藝術,就想畫自己看到的東西,我媽我爸,我的朋友,或者是一朵漂亮的花,可愛的貓,漫天的星星,不求多少人說好或者值多少錢,就是想畫。”
他露出厭倦的表情,“可是我現在畫的都是錢,有人出錢要我畫什麼我就得畫什麼,再也不是自己想畫的東西。所謂的藝術,靈感,美,都變成為錢服務的東西。現在花多少錢都買不回當初的那個我了吧,那我還賺那麼多錢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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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009] ...
說著他自嘲似的笑了一聲,低頭接著說:“我感覺自己好像興高采烈的做了個深呼吸,卻吸了一肺的髒空氣,原來的熱情都被汙染了。再這麼下去,我遲早有一天會厭惡原先最熱愛的東西,要是這樣那我一直以來都在做什麼呢?”
回答他的隻有沉默,可能搞文學搞藝術的人思想跟普通人都不一樣,他們想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夢想,自己的未來,向著這一切前進的路上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喬曦覺得自己不能理解凱凱,就像當初不能理解夏白,他是現實的人,他有生活有工作有前途,這就是他現在的價值了。
凱凱順手又拾起桌麵上書,隨意的翻開說:“雖然聽著很矯情,但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厭惡這樣的現實,所以我也終於鼓起勇氣跟學校辭職了。很多人都說這個作者的思想很消極,可是能讓人更積極的麵對生活,更勇敢的麵對自己,也是一種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