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李纖阿一眼,沒再說什麼。
“突厥士兵雖多,行事卻散漫,我途徑郡城周邊,他們占據城鎮卻不會駐守,民亂四起,人心渙散,此等散兵遊勇,可打不進我中原。”
眉頭微蹙,李纖阿麵對來勢洶洶的敵兵,所說的卻是對方難以取勝的話,還頗有條理。
“看來,你看了這一路,還真看出了些許門道。”
“興兵打仗,須要令行禁止,突厥人卻令不行,禁不止。自聖人將突厥一分為二,啟民可汗對大隋稱臣多年,突厥人對大隋並無痛恨之情。無軍心、無民心,此時草肥馬壯,突厥人非身在絕境處,自然也不會義勇向前……”
女孩兒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當日苻堅伐晉,號稱投鞭斷流,百萬大軍敗於淝水,除謝家二郎用兵如神之外,另有三處必敗之因,苻堅剛愎自用,晉軍軍容懾人,秦軍胸無戰意,若將淝水之戰類比此時……陛下,李三娘看出了門道,這便要去找人商議營救陛下之法了。”
“你看出了何等門道?”
“我欲兵行險招,要跟家兄多多商議,救人的是乃我二兄,我這小小伎倆就不在陛下麵前班門弄斧啦。”
眼見少女又要順著鉤繩子下城,楊廣叫住了她。
李纖阿不明所以,看著楊廣解開了他自己的外袍。
看著女孩兒猛地轉過身去的樣子,楊廣輕笑了一下,他素來凶悍暴戾,就算是笑也帶了血腥氣,可是脫下自己身上內甲扔到李纖阿麵前的舉止卻是足足的風流瀟灑。
“將這甲衣穿上,你好歹叫我一聲表叔,這就是見麵禮了。”
隻穿著中衣站在城牆上的皇帝臉上有笑,渾然不把百丈之外的突厥強兵放在心上。
輕輕蹲下撿起比鎧甲要輕薄的多的甲衣,李纖阿戴著手套的手輕輕在上麵摩挲了幾下。
“陛下,外患不足懼,民心失之難複,三征高句麗,南挖大運河,如今天下民亂四起,您若早知有今日之事,當日可還會千裏征討?百萬民夫離家,百萬民婦嚎哭,中原富庶之地十室九空,隻換來了繁華之下白骨累累,您可曾後悔?”
李纖阿目光炯炯地看著楊廣,手中還拿著他贈與的防身之物,問出的問題,是滿朝文武敢想不敢問的。
“狂妄!”
楊廣抬起手對著李纖阿遙遙點了兩下,旁邊聽見了李纖阿問題的士兵們紛紛跪下。
看著女孩兒直直地看著自己臉上並無懼色,楊廣反而笑了。
“若你知道你千裏而來卻因為一句話被我所殺,你可會後悔?”
“有答案,便不悔。”
李纖阿想不通,她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已經富有四海了,卻又會窮兵黷武,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已經占據了這浩蕩江山,想的卻是血染天下,那些埋在運河邊的枯骨,那些葬於白山黑水的魂靈,是如今天下大亂的因,也是當日麵前這人一意孤行的果。
他還能改麼?
“好,這世上,朕還沒見過比朕更狂的人,你不悔,我也不悔,高句麗要打,運河要挖,我要的是千秋萬代的功業,當初要,眼下要,將來,還要。”
可這千秋功業,讓天下人心離散,注定會顛覆你們楊氏江山。
在這遍地烽煙之時已經察覺到自己父親真實想法的李纖阿低頭不語,隻是慢慢地把那件灰色的甲衣套在了身上。
“瘦骨伶仃,難怪能憑借一根繩索來來去去,走吧,他日朕回京再找你進宮說話。”
李纖阿行了一個拱手禮,便從城牆上翻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