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宮裏,大哥也不能強迫,可我要確保那裏沒人能傷得了你。”
而我,也終於等到這麼一天,能夠施與愛人的保護,不再是兩條胳膊而已。文治默默想著,長長地歎出一口氣。知秋眉頭輕蹙,他認識的大哥向來低調內斂,如今竟敢出此般舉動,他的實力,到底有多深有多厚,能讓他連皇家威嚴也不懼怕?
“皎兒的事,你不要查了,”文治又說,“也查不出什麼門道。”
知秋會意,因想起皎兒,麵色凝重哀傷,他暗自垂歎,語調惆悵:
“有人跟我說,宮裏隻有兩種人,一種被人欺負,一種欺負人。大哥,你說是這樣嗎?”
文治見知秋如此,頗有些心痛,不知如何安撫慰藉,又覺一股衝動,趁四下無人的環境,突然問道:
“你為何非死心呆在宮裏?知秋,為了誰嗎?”
便是這隨便一問,也覺得內心角落之中,開始隱隱疼了起來。
鍾衛先是覺得身後有人跟著,回頭沒見什麼人影,他放慢腳步,很快,從旁邊小徑上飛快穿越過熟悉的身形,心中瞬間一陣驚喜。自從萬歲爺賞了仁喜單獨的小院,他已經躲鍾衛躲了小半年,偶爾遇上,也趁著距離還遠便轉了別的路。如今這般跟著,是肯見自己,與自己說說話了麼?強壓著心裏歡快,鍾衛四下裏看了一圈,疾步跟了上去。
果然,還是兩人之前常常見麵的假山角落,本來背對著鍾衛站著的仁喜,緩緩地轉過身。他瘦了,眼睛陷著,顯得很沒精神,鍾衛不禁心疼,低聲問候:
“不是說萬歲爺現在對你挺好的?怎麼精神倒不從前?”
“一個人住沒什麼意思……”仁喜本來要說,連皎兒也走了,不能陪自己,隻這想法浮上來,已覺得疼得受不了,便將這位未出口的話,生生咽了回去,“你的差事,當得還好?”
“還成,”鍾衛說得很短,也不敢向仁喜靠近,隔了一個多胳膊的距離,貪婪地觀察著心上人,“你,你今兒個,怎麼想著見我了?”
仁喜本也盯著鍾衛看了好一會,聽他這麼一說,才慢慢低了頭,半晌沒出聲,倒是扶著一塊石頭坐下去。
“鍾衛,你出宮吧!”
雖然聲音低而細微,卻象三九天刀子樣的寒風,瞬間凍結了兩人間的空氣。鍾衛果然如意料之中,沉默不言,仁喜便覺著日夜積壓的怨愁擔憂,再不能擔帶。
“皎兒這事不是湊巧,鍾衛,有人拿他身邊的人泄忿呢!萬歲爺護著他,他們不敢對他動手,可身邊的奴才,死了就死了,誰過問?誰管啊?你跟他走得太近了,有人會看你不順眼,會拿你撒氣!鍾衛,走吧……別等我了。”
“你怎總把我往外推?我在這裏當差,還礙了你的眼啦?”
“別這麼說,半年沒見,不是來找你吵的,鍾衛,你心思我明白,我也收了,可咱倆這輩子沒可能了!你陷在這裏,我倒不安心,總要掛著你,怕你跟皎兒一樣,說沒就沒了!”
鍾衛分外詫異,仁喜這人向來嘴上刁鑽,少這麼跟自己這般赤誠地袒露心思,而他隻能盯著那紅了的眼,不能言語。仁喜這些時日,對過去這些年沒少想,越想越懊惱,越絕望。若不是自己當年逞強,為了爭一口氣,收買太監,上了萬歲爺的龍床,也許今日,自己默默無聞,角落裏藏著,靠著葉知秋的關係,真能把他跟鍾衛送出宮,也是有可能的吧?人的一輩子,錯一步,步步錯。
外麵遠遠地傳來腳步聲,仁喜也不敢久留,長話短說,“這段日子,萬歲爺也賞了些東西,我回去收拾收拾,改日偷帶出來,你帶出宮變賣點錢,好好過日子吧!”
鍾衛倔強地直身而立,脖子僵硬[tǐng]著,沉默不語,腦海裏一幕幕都是第一次見到仁喜那張笑得跟花一樣燦爛的臉。分了,如今這就是,要分了?
“謝謝你,鍾衛,謝謝你等了我這麼多年,如果你心裏還給我留了地方,就走吧!你在外頭享的福,我都能感受到!”
匆忙落在臉頰上的吻,讓鍾衛還未捉住那短暫的感覺,已經飄然而去,他努力回憶著,仁喜的嘴唇擦過他皮膚的觸♪感,象是風中散卻的一抹殘香,便是生了追風逐日的飛毛腿,也是趕不上,留不住。
(下)
葉知秋一見鍾衛,便料他見過仁喜。被猜中心事的鍾衛,並不多做解釋,依舊帶著些神不守舍。知秋未迫他講話,獨飲了兩杯,剛過十五,月亮還顯豐滿,銀亮亮的光,如同結冰之水。
“大人,”鍾衛訥訥,終肯開口,“我能不能懇求您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