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說。你在他身上,多用點兒心。這後宮裏究竟誰能說的算,你這麼多年,怕是看得比誰都清楚。朕就要保你家大人這麼點兒安全寧靜,你得幫著朕。這會發火打人砍腦袋的,可不隻那些個女人家!”
洪煜見於海依舊跪著不動,頭伏在手背上不敢看自己,也不多交待,隻說:“行了,起來吧!去看看外邊的要幹什麼。”
於海這才敢起了,到外麵查看門口等彙報的小太監。轉眼又走回來,說:“萬歲爺,大人醒了。”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這樣,洪煜白日裏再忙,也會抽空過來看看知秋,這十天倒有七八天的晚膳都是在知秋這裏開的。開始還不怎麼舍得用公事煩他,漸漸,知秋身子恢複地差不多,早朝折子上的事也會問他的想法。
這天,剛說到太子府執事的位置,龔放有新推薦。因為知秋臥病好長一段時間了,太子府那頭一直沒精力打理,洪煜也不再堅持讓知秋過去,既然恭放有人選,朝廷上又每什麼反對,便準了。
“就是那人跟龔放一樣,是個書呆子。我本還一猶豫,但又一想太子那毛躁性子,讓兩個書呆子穩穩他也是好的。你說呢?”
“早朝時竟也沒人反對?”知秋覺得有些驚異,雖然太子背景不強,人又不怎麼爭氣,並不如其他幾個皇子受器重,但兩派人還是看防得很緊的,哪裏輪得到龔放說得算?
“倒奇怪了,真沒呢!估計現在是你父親的位置太誘人,人都光盯著中書省了。你有什麼建議沒有?”
“建議什麼?右丞的人選?”
“你倒覺得誰合適?現在是多少個名字都送上來,反倒沒有誰,讓朕有非他莫屬的感覺。”
知秋專心看這棋盤,笑著說:“皇上明知道知秋是葉家人,既然有了立場,又如何客觀?”
“朕就是想了解你的想法,說來聽聽!”
知秋執子不言,洪煜卻知道,這便是他有話要說了。果然,不一會兒,就聽那悠悠然的聲音,緩緩地說:
“這可不就是皇上等待多時,削弱朋黨的機會嗎?不管皇上提了誰作右丞,哪怕他不是兩派中的人,不過幾年,要麼歸了哪頭,要麼自成一派,到時候的局麵,跟今天又有什麼不同?”
“哦?說下去。”
“六部事務,向來跟中書省彙報,再由中書省定奪,哪些提交給皇上。這體製簡直就是朋黨的溫床,皇上要破除這些舊習,便要撤了所謂中書省,把六部的權利,都抓在自己的手裏。”
撤除中書省茲事體大,平常人也不會想到這一層,洪煜不禁為知秋壯誌感到驚歎,為怕知秋驕傲,他壓住心頭慨歎,輕描淡寫地,又帶一股寵愛地:
“你倒真是敢說!”
“瞎說有什麼敢不敢的?”知秋這才放了棋子,“說錯了,皇上不罵我就成了。”
“這話要是傳出去,你得開罪多少人呐!跟別人說話,可要加小心。”
“臣知道了!除了皇上,哪還有人把知秋的話當成事兒的?自不會有別人問我。”
“那是他們不懂,你這天資,若生在皇家,便是帝位的不二人選了!”
知秋聽到這兒,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若有旁人在,臣又得起身磕頭,說不敢有此居心的言詞謝罪。皇上又何苦用這話來為難知秋?”
“朕哪舍得問難你?”洪煜凝視這對麵這清爽幹淨,年輕地毫無瑕疵的麵孔,“朕是欣賞你的想法,那,軍權一事,你又怎麼看?”
“兵部早被五軍都督府架空,而五軍都督府雖然各司其職,卻是牽製多於合作,當前南方形勢險峻,更不容許眾多分歧……要把軍權集中,又得考慮成熟集中到誰的手裏……”
“你心中有人選?”
知秋輕輕皺著眉,似乎想起誰,那一瞬間,他臉上並無任何嫌隙,相反,沉靜中,象是想到什麼,淡然地笑了出來。洪煜知道他腦袋裏的那個名字,心裏頓升起一股酸澀,又似見了日頭的煙霧般,褪散了。
“臣心裏想的,跟皇上心裏想的,是同一個人。”
13。5
“臣心裏想的,跟皇上心裏想的,是同一個人。”即使不閉目,眼前景物也會在想起大哥的時候,黯淡無光,知秋忽然地,覺得一陣厭煩,“不說也罷!”
有些事,不去主動介入,不表示自己就是石頭般無動於衷。龔放與知秋雖說不上交惡,卻也談不上融洽,不過是讀書人的含蓄和矜持,讓兩人彼此禮貌地生疏著。但知秋心裏清楚,龔放並不滿自己在東宮安插親信,如今他終於不必再與自己周旋,必有動作,撤除舊人。他若立馬撤了那些人,知秋倒不至於如此憂心忡忡。相反,他卻按兵不動,若不是過分自信,便是對自己不屑,而這兩種態度,都讓知秋無法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