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現在的祖國青年對學術的熱情居然已經媲美追星族了,劉戈覺得十分慚愧。
在人潮的中心,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沒做學生打扮,而是順應潮流地穿上了成熟襯衫。當然,有別於旁邊嚴謹的教授學者們,他看起來非常像個明星,走到哪都惹眼。
劉戈雖然宅了點,這會兒也認出這人來了。範從華,在計算機方麵有著異於常人的見識,早早就脫離校園組建了自己的公司,被譽為‘華國未來的比爾蓋茨’,總之一句話,有錢啊!也不知是什麼風把這人吹到這裏來的。
劉戈想到那黑商客戶端每天按時提醒自己“本區今日收獲x萬粒種子,請盡快上繳”,望向那範從華的目光就複雜了,這人跟人啊,差距忒大!
不過劉戈也不在意,輕鬆繞過人群,直接前往三樓自然科學書庫。
其實除了來找點資料以外,他還想係統地研究一下怎麼搞種植。目前他負債千千萬萬粒種子,出去買太不劃算,他得去找個遠離縫地草生長範圍的地方種點多種子的植物,每株出它幾百萬就最好了!
客戶端的聲音再次不合時宜地在劉戈腦海裏響了起來:“具有超強繁衍力的物種,我們並不需要。”
被客戶端兜頭潑下一瓢冷水,沉浸在從包身工翻身成地主的美好幻想之中的劉戈憤怒了:“黑商!以後你的名字就叫黑商!”
客戶端並不反對:“好的。”無恥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就是被別人指著鼻子罵了之後,還能從容地說多謝誇獎。
沒法對著個沒形體的客戶端破口大罵,心裏鬱悶非常的劉戈隻好草草找了幾本自己需要的資料書,準備去辦借閱。自然科學書庫在三樓,他懶得等電梯,直接走了左邊的人行樓梯。這時候正是上課時間,圖書館的這條樓梯本來應該沒什麼人,但卻有個人站在那裏等人,那角度剛巧占了大半條過道。
逆著光,根本看不清對方的樣子,劉戈卻輕易認出了這人——居然是剛才在圖書館門口巧遇的範從華。
雖然劉戈在見過大胖子以後就有了麵對這些人的覺悟,可真正碰上時還是有些煩悶。過去認識的人大多當他是對手,當然對他目前的生活方式大都很不滿意。可是他自己覺得自己並沒有重新當回靶子給他們當目標的義務,他們也根本沒必要繼續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劉戈懶散地拿著書,隨意打了個招呼:“哎嗨,師弟,怎麼有閑情逸致在這兒看風景?”
範從華沒有他那麼冷靜,雙手在身側握成拳,蹦了起來,完全沒了平日的成熟:“四年前你到底為什麼要消失?”
劉戈沉默了一會兒,半真半假地說:“我家裏出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爸死了以後,爺爺一直在傷心,還說家裏唯一的大學生沒了,我就想著還他一個,所以找了個地方安靜備考。至於為什麼沒告訴你們,不就是心情不好,不想你們來煩我嗎?”劉戈的表情平靜無波:“至於後來,也沒有回去的必要了,我不會再去過那種生活。”
劉戈父親是山溝裏考出去的大學生,因為祖父跟外公有交情的原因,他遇見了劉戈的母親。他們誌趣相投,興趣相近,也就很自然地在一起了。
劉戈出生之後一直呆在他外公那邊,接受最好的教育,得到最好的享受,養成了所有紈絝子弟該有的惡習,而且他誰都敢惹,誰都不放在眼裏。外公一家對劉戈也非常愛護,因為二舅一直沒生出兒子,已經隱隱有把他當接班人培養的趨向。
這些事,劉戈都不希望再回想起來,連帶也不願再見到以前相識的人。比如眼前的範從華,他們曾經跟在同一個老師手下搞計算機方麵的研究,他是抱著多學一門充充門麵的心思去的,這家夥則是認認真真想靠這個出頭。想法不同,衝突自然免不了,以前這家夥就跟那大胖子一樣,時時刻刻追在他身後想著趕超一頭,劉戈早就沒興致跟他們在這些事情上繼續糾纏。
沒錯,沒興致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一想到這些就覺得意興闌珊。也許四年前遭遇的變故對他來說隻是一個契機,真正讓他決定脫離的是那種日漸加深的倦煩。
範從華也已經明白劉戈的意思,說道:“那你這次重新出現,準備做什麼?”
華國那麼大,要藏起來其實很容易,對劉戈來說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他四年都沒讓人找到他,完全可以繼續藏下去。
劉戈一拍腦門:“我等這句話很久了,還是你仗義啊,師弟!其實我就是手頭有點緊,想跟你們借點錢,結果前幾天胖子來見我,明明知道我想做什麼,偏就不問這句話,你說他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
範從華黑下臉:“你能不能正經點。”這種語氣讓他覺得眼前這人一點都沒變——從來都不會認真,並以玩弄別人為樂。可是到手的資料分明寫著劉戈這幾年什麼都沒幹,認識的人除了他的舍友還有點專長以外,其他都不值一提。
劉戈倚著牆,從胳膊底下抽出本作物栽培相關的書,歎著氣說:“我一直很正經。你看,我最近準備玩這個,所以才放出消息看看能引誰過來借我點錢。”
範從華依然不信:“你說的話十句有八句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