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牛小虎已經爬上樓頂，懂事的他站到樓頂上，彎下腰去，把李文老師拉上來。李文老師上來之後，馬上豎起食指，輕輕地噓了一聲，警告牛小虎輕聲。
他們兩個躡手躡腳地向簡潔走去，簡潔仍然在撕扯著日記，雙手撕扯，然後用力上揚，看著它們紛飛在空氣中，她竟然嗬嗬地笑出聲來。
“簡潔！”李文老師輕輕地喚，聲音溫柔平和，聽不出一點點威脅。她偏過頭去看了牛小虎一眼，示意他開口呼喚，牛小虎會意，點點頭，模仿李文的聲音呼喚：“簡潔，簡潔！”怕驚嚇簡潔一樣，又如同媽媽的手一樣，溫柔地伸向簡潔。
簡潔終於聽到了，回過頭來，看到李文，李文溫柔沉靜的眼神，就那麼和她四目相對了。“你是誰？”簡潔一臉茫然地問，隨即她就看到了牛小虎，臉上竟然露出了白癡一樣單調的笑容：“你是牛小虎？”牛小虎心裏有些痛，使勁兒點了點頭，盡量保持內心的平靜，仍然保持剛才的聲音輕柔地說：“是我，簡潔，這是李文老師，我們——”牛小虎不知道該怎麼想簡潔介紹自己的來意。
李文接過來說：“我們來陪陪你，坐過來一些好嗎？我們說說話。”
簡潔搖搖頭：“不好，不好，我很冷，我很累，我想到奶奶那裏去，奶奶會抱著我，抱著我搖呀搖，搖呀搖。奶奶的懷抱好溫暖，我要去找奶奶去！”她喃喃地說著，轉回頭去看著高樓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牛小虎，告訴我，那些人們在做什麼？怎麼都抬頭向上看？他們在看什麼？”
“他們——”牛小虎語塞，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簡潔從死亡的邊緣走回來。李文說：“他們在看天上的白雲，白雲很軟很美，他們在欣賞。你也過來好嗎？我們一起欣賞藍天白雲。”
“白雲？白雲有家嗎？誰也有個家，隻有我沒有家。他們都不要我，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們就總是吵架，吵架，吵呀吵，嚇得我不敢哭。總是害怕是我做錯了什麼，他們才會總是吵架，後來他們爭吵的內容真的變成了我，爸爸要我跟媽媽，媽媽要我跟爸爸，我像一隻破皮球一樣，被他們倆個踢來踢去，踢來踢去，直到奶奶收留了我。”簡潔目光空洞，用沒有絲毫溫度和起伏的語調說著，仿佛說著和自己毫不相幹的事兒，“我跟著奶奶過日子，奶奶好愛我，好愛我，我哭的時候，她就抱著我，輕輕地搖呀搖呀，我就高興起來了。我以為，沒有了爸爸，沒有了媽媽，隻要有奶奶，我就有家，我就有快樂。可是，奶奶死了，奶奶不見了，我哭了，我哭得好難過，可是，奶奶再也不會抱著我，輕輕地搖呀搖呀。”
“來，讓老師抱著你好嗎？”李文緩緩地伸出手去，任何一個粗魯的動作，都可能會嚇到眼前這個脆弱的女孩兒，她的生命隨時就會像一朵枯葉一樣，在風中墜落。
“奶奶死了，沒有人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我想去找奶奶！”她繼續撕著手邊的日記，繼續揚起手，鬆開手，任碎片紛飛。
“同學們都愛你，董老師也很愛你，我和柯冬一直都非常關心你，還有你沒有見過麵的秦爺爺也在一直關注著你。”牛小虎緩慢但是非常堅定地說著。卻不料簡潔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你們愛我？關心我？算了吧，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們不是都叫我‘小魔女’、‘女張飛’還有‘野蠻女孩’嗎？你們不是都不想理我嗎？你們不是都躲得我遠遠的嗎？”簡潔的淚珠滾落，嗓門也大了起來，牛小虎有些恐懼，目瞪口呆地求助似的看看李文老師，李文衝他點點頭，目光中仿佛有讚賞閃過，自己沒有做錯嗎？看簡潔哭得這樣難過，怎麼李文老師反倒像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