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車間門口,簡潔的父親簡大山被娘倆堵了個正著。簡潔縮到媽媽背後,看著那個自己叫做爸爸的男人,穿著一身藍色工作服走出來,看到媽媽,臉色一僵,神色一冷,本能地想躲。可是簡老媽早已經堵了上去,一陣寒意從兩個人對視的目光中散發出來,簡潔有些冷,不由自主地抱緊了雙肩。
“你,你,你們,”簡大山這才看見媽媽身後瑟縮著的簡潔,“你們來這裏幹什麼?”他扭頭看了看車間裏麵,大概是怕鬧起來被工人們看了笑話,趕緊往外走。“想跑?沒門!”簡老媽一個箭步竄上去,攔在前麵,“留下撫養費再走!”簡大山窘了起來,他的眼角餘光已經瞥到車間門口已經有工人在探頭探腦地看,簡潔也注意到了,羞得無地自容,簡直想找個老鼠洞鑽進去,讓自己消失地無影無蹤。
還沒等簡潔找到老鼠洞,已經被簡老媽一把揪到了前麵,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簡潔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老媽已經撂下她,說了句:“你的閨女給你,帶著撫養費就送回來,沒有撫養費你就留著養吧。”竟然甩手走了。
簡潔呆呆地看著那個女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直接傻掉了,本來應該有一聲痛哭的,可是她咧了半天嘴,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隻是覺得喉嚨好緊,胸口好悶,有一個地方擰成一個疙瘩,心髒咚咚咚地敲著急促的鼓點,想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
“簡哥,怎麼啦?”有幾個工人走出車間,看看離開的中年女人,又看看這個呆呆發愣的小女孩。“沒事,沒事!老家的親戚來了!你們先回去幹活,我先出去一下。”說完,簡大山扯起簡潔往外就走。
看看走出工廠大門了,簡大山一把甩脫了簡潔的胳膊,恨恨地說:“你這個媽呀,真他媽的,整個一潑婦!攤上這麼一女人我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說著說著,看到簡潔無辜呆滯像小鹿一般的眼神,歎了一口氣,又拉起了她的手,“唉——可憐的孩子,別怪爸爸,我真的沒辦法帶你,你看看我這裏整天加班,連個星期天都沒有,忙都忙死了。跟著我,你還不是一樣受罪。你媽脾氣再不好,怎麼也是你媽呀!總不能把親閨女扔到大街上吧。”
他摸著兜,掏出了500塊錢:“潔兒呀,爸爸身上就這麼多錢,我在這裏剛貸款買了房子,爸的工資都還房貸了,等爸爸手頭寬綽了,一定按月給你,你勸勸你媽,叫她別鬧了,爸不會不管你的。”
這時候,簡潔心裏的鼓點終於慢下來了,小手在爸爸手裏,終於也有了一點暖暖的感覺,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淚眼模糊中,她看到爸爸的眼圈也紅了,簡大山領著簡潔,到街上吃了一碗米線,就送她上了回家的車。
“500塊錢,你就拿回來呀?你那個該死的爹,500塊錢也好意思給!”簡老媽接過簡潔遞過來的500塊錢,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啪的一聲,把錢摔倒茶幾上,五張紅紅的鈔票膽戰心驚地哆嗦著散開了,簡潔的心不規則地跳了幾下。“我爸說貸款買房子了,錢都還貸款了!他說以後掙得多了,會給我的。”簡潔替老爸解釋道。
“你還替他說話!買房子?沒錢買什麼房子?女兒都養不起,還買房子?”老媽的憤怒變成了委屈,“我養著你,你倒向著他說話,我算是白養你了,你這個白眼狼!”這種情況下,簡潔隻好住口,掐滅了自己說話的欲望,機械地站在那裏,任憑媽媽暴風驟雨般的轟炸。她很懷疑:這樣兩個人把自己帶到世界上來的唯一目的,就是讓自己成為他們吵架的內容,詛咒的對象,狂轟濫炸的目標,除了這些,自己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唉,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但是,簡潔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她絕不會再想到去死,隻是有時候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被生出來過。不過,至少,她還有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李文老師。
第二天就是到李文老師那裏學畫畫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