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因為不習慣這種狀態,一而再再而三不小心走到他的前麵。
“這是車前草,可以放在粥裏。”
“這是酸漿草的花,是酸甜的。”
“這種顏色的地衣可以吃。二弟說嚼著嚼著會有牛肉的味道。”
“真的假的?”黃泉挑起眉毛,從對方手裏接過那塊顏色不起眼的,軟綿綿的東西,“我隻覺得像幹掉的青苔。”
“同感。我是沒覺得,三弟說大概是他想肉想瘋了。”羅喉聳聳肩,繼續向前走去,黃泉不經意地將視線從那塊苔蘚移上羅喉的側臉,發現他臉上閃過即逝的笑容。
花眼了?
使勁眨眨眼睛,人卻已經走到前麵去了。
黃泉跟著他,顛顛那不大的小筐,覺得走了這一路,武君大人往裏麵撿了不少東西。
逐漸地,兩人偏離了車轍小路,沿著一個長滿鬆樹和成叢灌木的下坡走去。
細碎的日光從鬆針茂密的縫隙間滲透下來,在羅喉的後領上落成一道道流淌的光斑,羅喉稍微彎下腰,白得刺眼的後脖頸便從黯淡的布料裏露出來,突兀得讓黃泉心中傳來悶悶地“咯噔”一響。
由遠至近地傳來鬆濤的轟鳴,空靈的驟響從兩人頭頂掠過。隨後的萬籟俱靜下,空留經年的鬆葉紛紛飄落的聲音。
黃泉看了看兩側深遠的密林,望不到邊的樹木好像一個環形的圍牆將他們囚禁。
他伸出手,手指探入了羅喉的後領口。
羅喉輕顫了一下,回過頭來看他。
“鬆針掉進去了。”黃泉從內側勾住他的後領,阻止他亂動。
“哦。”對方沒再說什麼,配合地把頭轉回去。
黃泉的指尖滑過羅喉的頸椎,久經包裹的肌膚是幹爽光滑的,鵝卵石一樣的觸♪感。黃泉沒有摸到他頸間斷首的傷痕,微妙的溫差讓他有點迷惑。
他們的皮膚都很白,羅喉曾很直接地說黃泉你白得透明去曬曬太陽比較像年輕人,引得他勃然大怒罵總好過你這病入膏肓的老頭兒白。其實的確如此。
若說黃泉的膚色像是白琉璃或是玻璃上的冰層,羅喉就是白瓷或是凍結的牛奶。他總覺得羅喉的體溫應是和自己一樣,是鮮血上身的同時才能體會溫度的冰冷,但這個細微的接觸使對方深刻的溫暖穿向自己的手指。
比自己溫暖。
黃泉想。溫暖多了,就像端起來放在嘴邊吹了一會兒的熱茶,微涼的表麵下,依舊的愈發溫熱的茶水。
直到黃泉慢悠悠地想完,體味完,然後將那根枯萎了一半的鬆針挑出來,羅喉都安靜地站在那裏任他動作。他從容不迫地凝視著前方,緩慢地呼吸,就像被整個森林同化的一棵樹,沉睡在一片靜怡中。
“拿出來了。”
“嗯。”
黃泉看了看手上的鬆針,順手將其別進自己的衣帶裏。
“喂,我們要往哪裏去啊。這邊不是回去的路吧。”
“你累了?”
“笑話,這種程度隻有虛弱的老年人才覺得累。”
“那就走吧。”
“……喂……你根本還是什麼都沒告訴我吧……”
羅喉輕輕“哈”了一聲,沒再說別的,繼續慢慢地向下走去。
黃泉下意識地認為,羅喉是認得這裏的,雖說不知道為什麼要特意帶著他一起來。
當眼前逐漸豁然開朗,他聽聞著黃鶯和紅山椒雀在身後的密林間啾鳴,視野被大片金黃色占據的時候,黃泉肯定了自己的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