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終究擋不住時間匆匆而殘忍的腳步。跪在病床頭,握在手裏的那隻手已經漸漸失去了溫度,連體溫都已經捂不暖刺骨的寒冷。小舅拿著手帕不停地抹著眼睛,好半天才有力氣上前拖起顧采笙。顧采笙扭頭看了小舅一眼,眼神空洞。
“……小舅……”
“……我可憐的大姐……我可憐的采笙……”小舅突然抱住自己的外甥老淚縱橫,顧采笙眼角一紅,兩個男人跪坐在一起抱頭痛哭。
打電話把母親病逝的消息告訴三爺[1],三爺沉默半晌,說:“采笙呐,把你母親的骨灰帶回來吧,讓她和你爸爸葬在一起。這些年……辛苦她了。”
和小舅坐上開往S城城西山區的公交車,顧采笙歪靠在椅背上,始終緊緊抱著母親的骨灰盒。“小舅……媽媽下去之後,會見到爸爸的吧。”
“會的,一定會的。他們肯定已經團聚了,大姐會跟你爸爸說,咱們兒子可爭氣了,都開了自己的公司。”
顧采笙似乎有些出神,好半天才喃喃道:“是啊。這樣也很好。我也……好想爸爸啊。”然後閉上了眼睛。
三個小時的顛簸之後,汽車終於停了。顧采笙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時,已經一掃前幾日的憂傷憔悴。
如果我難過,母親一定也會難過。我要告訴她,我會振作起來。
注[1]:這是某顧老爹的三叔。在很多地方,農村裏家族的紅白大事都是要長輩出麵的,即使隻是一些象征性的。
作者有話要說:修文…bug一堆一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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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等到母親三七過去,秋天早已過半。
把母親骨灰請下來的這二十天時間,顧采笙和小舅幾乎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三爺的兒子女兒全都在城裏工作,老人家孤身一人,家中除了一台電話機就幾乎沒有別的電器:沒有廣播,沒有電視,更加沒有網絡了。
看慣了鬧市區的霓虹閃爍,聽慣了馬路上的馬達轟鳴,乍然安靜下來,還真是非常的不習慣。來的第一天晚上,顧采笙在屋外納涼的葦席上搭了個蚊帳,睜著眼睛數了一夜的星星。綴滿了水鑽的天空像黑色天鵝絨一樣沉沉垂下,從四麵八方包容著自己,從身到心。顧采笙眨眨眼,突然覺得無與倫比的安寧。
喪母之痛漸漸地淡了,隻是每天去父母合葬的墳前燒紙,顧采笙還是難免會被煙熏紅了眼睛。
三七辦過,小舅就要回S城了,顧采笙一路把他送到村口。等車的時候,小舅問顧采笙:“真不跟我回去?”
“即使回去了,過幾天還是要來的。雖然不遠,但來來回回地也太麻煩了。我還想再多陪陪爸媽。再說,”顧采笙難得地笑了一下,“遠離城市,我突然很享受在這裏的感覺。”
拍拍外甥的肩膀以示鼓勵,小舅也微微地笑了一下,語氣輕快:“給自己放個大假也好。多在村裏走走,畢竟對你而言,這裏是個特別的地方。”
村子依山而建,再向西去就是連綿不絕的山脈,漫山森林,滿眼翠色。村子西口外有一片很大的鬆樹林,是這片廣袤森林的入口。撥開橫在眼前的樹枝,顧采笙正走在砍柴人經年行走留下的小徑上。
早上的鬆樹林還彌漫著一絲薄霧,初醒來的動物咕隆咕隆的聲音間或回蕩。顧采笙漫無目的地邊走邊欣賞著大自然原始的風貌,口鼻間縈繞著淡淡的鬆脂清香。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氣,顧采笙突然眼前一亮:在小徑不遠處的一棵老鬆樹低矮的枝頭,墜著一顆碩大的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