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段(1 / 3)

三 ...

當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雨。三爺靠在窗台上,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皺巴巴的香煙,邊抖著手摸火柴邊說:“一場秋雨一場涼,這雨一下,地下又有好東西冒出來啦。明天跟著老頭我去采山貨吧。”

群山深處總是有數不清的秘密。顧采笙點頭答應,從外套裏掏出打火機給三爺點上。

猛吸了一口,三爺一臉滿足,扯著嗓子哼唱起來:“你耕田來我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哎勒哎嗨呦,這小日子呦~美,真是美啊……”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三爺和顧采笙就進了村西的鬆樹林。三爺說,這片鬆樹林的西麵,還連著一片毛竹林,林子交界的地方縱橫著許多菌絲。夜雨一下,地底下就冒出來一片一片,各種各樣的蘑菇。

為了抄近路,三爺帶著顧采笙從林子裏橫穿過去。雨水還掛在枝頭,頭發稍稍蹭到,就承受不住一般地把水全部灑在來人的脖子裏,尤不甘心地上下顫動著。顧采笙撥了撥已經濕乎乎的頭發,突然腳下打了個踉蹌,差點栽記大跟頭。

顧采笙索性停下,扶著樹幹喘口氣。走了很長的距離,有些累了。三爺還在往前走,腳步穩健,一點也不像八十歲的老人。顧采笙尤在感慨,突然腦門上挨了一下,這小鬆果襲來的角度力道都是無比的熟悉:

觸手可及的一顆大鬆球上,蹲著一隻淺綜色的小鬆鼠,直挺挺地立著,毛茸茸的長尾巴團在身後,正瞪著黑色玻璃珠一樣的大眼睛死盯著他。

這毫不掩飾的怨念光波直激的顧采笙一個激靈。他敢打賭,如果翻譯成人類的語言,這隻小鬆鼠一定是在說,我不爽,我丫很不爽。

前麵不遠處,三爺已經折了回來:“咋了?突然不走了。”

顧采笙看著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鬆子正在吧唧吧唧狂啃的小鬆鼠,突然有點在做夢的感覺:“那個,三爺,這兒有一隻鬆鼠,在……”

不等顧采笙說完,小家夥已經飛快地把爪子背在身後硬是擺出一本正經狀接受著三爺的打量。三爺樂嗬嗬地直起身:“哎呦,是小榛子吧?肯定是的,小榛子,老榛子可好啊?”

然後顧采笙目瞪口呆地看到小鬆鼠的腦袋上下搖動了一下,耳端一小撮紅色毛發隨著動作的幅度晃動著——喂這是點頭嗎這是點頭嗎這是點頭嗎?顧采笙在心裏默默吐嘈,下一秒,變成了省略號刷屏:

小鬆鼠張嘴,發聲:“三爺早。我爹挺好的。”

小鬆鼠畢恭畢敬地回應著三爺的寒暄,什麼鬆果結的多不多啦又有幾棵小鬆樹發芽啦森林深處的小溪有沒有漲水啦,目不斜視,就當顧采笙不存在。

顧采笙呆站在一旁腦子亂成一鍋粥。一大清早起來,突然發現公雞下蛋了母豬鍛煉了鬆鼠說話了,這一定是年度科幻電影巨製,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但是事實總是更加殘酷的。等到顧采笙反應過來,小鬆鼠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清秀瘦削的少年。少年光著上半身,正在手忙腳亂地從樹洞裏往外拽衣服。

顧采笙眼角一跳,抽了。

小鬆鼠自願地替三爺當起了向導;他知道一片更大的林子,林子裏大部分是鬆樹,但是還有很多櫟樹,白色的蘑菇小傘就開在櫟樹下。

三爺退了幾步和顧采笙並排走,小聲說:“咋了?被嚇到了?”

顧采笙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點了點頭。

“嗬,這樹林子可是長了成百上千年了,啥能沒有呢!你摸摸,就你手邊這棵樹,別看不過尺把粗,指不定樹頂上,還留著你曾曾曾爺爺小時候調皮時刻下的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