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被柔情和激情反複衝刷,顧采笙放下書斜靠在床頭,手仍然搭在顧采榛背上,體溫熨燙著掌心。顧采榛微微閉上眼睛,獨屬於顧采榛的單純而又躍動的氣息,就像記憶中的海水一樣從掌心的毛孔透入血管,順著血液流遍全身,最後湧入心房——漸漸填滿,漸漸脹痛。
顧采榛翻了個身,把臉埋在顧采笙腰側,囈語著:“采笙……”
暖色的燈光默默流轉。顧采笙恍惚覺得,他和身畔熟睡著的少年,仿佛已經相伴走過了幾十年歲月,在這個寂靜的夜晚無言地依偎在一起。他仿佛看見時光在指尖如沙般緩緩滑過。
顧采榛有些不安地扭動了兩下,循著溫度向顧采笙又靠了靠,雙手在被子下攥住了枕邊人的衣角。
顧采笙回過神來,一手攬著貼在身側的小鬆鼠,一手捧著書繼續研讀。
過了一會兒,顧采榛突然掙動起來,雙眼緊閉,喃喃重複著“不要……不要……”的微弱呼喊。顧采笙把書放下,湊近顧采榛。小榛子這是做惡夢了嗎?
躺進被子裏,顧采笙把顧采榛整個抱在懷裏,兩手環住他的背,從上到下撫摸著輕拍著。顧采榛更加用力地攥緊了顧采笙的衣襟,漸漸安靜下來,從鼻腔裏吐出兩聲細弱似小鼠的哼叫。
顧采笙歎氣。看來今天是看不成書了。
濃鬱的墨水藍吞沒了A城這毫無起眼的小小公寓。已經平靜下來的顧采榛卻又開始微微的顫唞。昏昏欲睡的顧采笙猛然清醒,他有些遲疑,輕輕喚著顧采榛的名字。
但是顧采榛顫唞的更厲害了。沒有掙紮,沒有叫喊,隻是更緊地蜷在一起。顧采笙一個翻身坐起,一手安撫著顧采榛的背,一手輕拍著他的臉,試圖把他喚醒。但是顧采榛仿佛深陷在了巨大的恐懼中,緊咬著嘴唇,睫毛像不安的蝶一樣翩飛,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嗚……”顧采笙擰開床頭燈,感覺有液體滑過自己輕拍顧采榛臉頰的手。
“榛子,榛子!醒醒,醒醒!”
也顧不上什麼溫不溫柔了,顧采笙使勁晃動著顧采榛的身體。柔軟的發絲散亂在枕上,被動搖晃的身體就像布娃娃一樣了無生氣。顧采笙心內一涼,突然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顧采榛一直是靈動的、跳躍的,充滿生氣,這才慢慢驅走父母去世在顧采笙的性格中投下的陰影。現在這似曾相識的場景……
顧采榛謔地一下睜開眼睛。
“……采笙?”顧采榛眯了眯眼,漸漸適應了燈光的亮度。在背光的光暈中,他看見顧采笙,夢中的情景突然也一並蘇醒過來,鋪天蓋地地朝他撲來。他猛地撲進顧采笙懷裏。
“……榛子……怎麼了?”
“……我、我夢見和父母走散的那一天……然後看到你……看到你也被……”顧采榛緊緊靠在顧采笙胸口,掀起自己的睡衣胡亂地抹了抹臉。
顧采笙暗暗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緒,展開溫柔的笑容:“沒事沒事,我不是還在這兒嗎?”
“……嗯……你會一直在這兒嗎?”
“會啊,我會一直陪著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把你扔掉的;就算扔掉了也沒人要,除了我誰還會敢要你啊~範玄都說我是自作‘賤’不可活。”
顧采榛很配合地扯了扯嘴角:“嗯……那,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