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著那石塊更利的那一麵, 一條血印子從眉弓處劃到了下顎角, 就像把他的半邊臉撕裂了開來, 蒼白膚色配著那幹涸的長長紅痕, 乍一看去,尤為觸目驚心。
難聽點說, 就跟鬼似的,看一眼都嫌膈應, 也就再也沒有人會留意他本來的模樣。
馮鈺又不免自嘲,算來算去,想的都是算計別人,不想到頭來, 落到如此不堪境地的,居然是自己。
可他何曾有錯, 從出生那刻起,他的命運就早已注定,待會說話了, 會走路了,他的父親一點點教會給他的,不是父慈子孝,而是命令與服從。從小他聽得最多的話,不是噓寒問暖的關懷,而是必須按他的意思去做,唯有那樣,才是最適合他的路。
包括宮裏那兩位。
皇帝器重他,隻因他聽話,按他的意思辦事,皇後疼惜他,也隻是因為她的兒子還需要娘家輔佐,可如今兒子沒了,他是死是活,又有誰在乎,最想他死的,恐怕也是宮裏的那兩位。
他們什麼想法,馮鈺也不在乎了,反正都是虛情假意,令他耿耿於懷的隻有一點,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晏隨又是如何察覺到的,並比他下手還快,他竟然一點意識都沒有,就那樣傻傻中了陷阱。
他們還是低估了晏隨,包括自己的父親,自以為掌控了全局,事無漏算,可一個晏隨都能讓他慌了神並亂了陣腳,不惜將自己的子女都派到北境來探虛實,一方麵想要拉攏晏家,一方麵又有別的準備。
還有這個朱佑也是立場不明,居然和魏家交好,讓其一雙兒子在這裏居住,隨意玩耍打鬧,打的又是什麼心思。
宮裏那個太子妃名存實亡,帝後都沒放在心上,說不定哪天就被一杯鴆酒賜下來,跟太子到陰曹地府團圓去了,魏家又能討得到什麼好,他便是對那魏嬈有幾分心思,也沒想過娶她為妻,隻等大業功成,封王拜相,讓她進到自己內院做個側室,已經是最好的安排。不然她的一生,恐怕也隻能守著活寡度日了。
馮鈺這樣想過以後,心情好了點,他忍著仍有些眩暈的不適感,撐著雙手坐了起來,緩了一會就把外衣穿上,即便麵上破了相,他也要收拾得整整齊齊。
小廝睡得實,馮鈺走到了身邊,他都沒感覺。男人眼裏劃過一絲蔑視,不再刻意小心,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他住的這個院子就在花園旁邊,也是楊晉住的地方,還沒走出院子,背後傳來楊晉的聲音,馮鈺腳步頓時,回過了身,等著男人走向他。
楊晉腿長步子快,又是連走帶跑,幾下就過來了,手提著油燈,上上下下打量馮鈺。
“這麼晚了,馮公子是要去哪裏?便是要走,也等到明日一早,我讓雙胞胎給你道個歉,吃個賠禮飯,再走也不遲。”
可惜了,本來人看著就單薄寡鬱,臉上這麼一條疤劃過去,破了運勢,更顯得陰沉薄淡了。
馮鈺扯了唇,笑了下:“他們並非有心,無需自責,我也沒傷到哪裏,人還是好好的站這裏,我還有生意要談,就不多逗留了,若是哪天朱大人有空,你們再派人與我聯係。”
麵相陰鬱了點,人還是不錯的,至少這時候,楊晉聽他幾句話顯得很大度,挑不出什麼毛病,強留不住,隻能由他了。
不過,有些話還是要提醒一下。
“雍城沒有宵禁,但你這個點在外麵晃,很有可能遇到巡城的官兵盤問,你自己當心,隻要老老實實說清楚原因,他們不會為難的。”
“這個我曉得,多謝楊兄關心。”
馮鈺踏著朦朧的夜色離開了朱府,自己一個人沿著牆邊慢慢走在街上,藏青色長袍在永夜下更顯暗沉,仿佛與這景融為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