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替皇七子圓了個謊、穿了雙鞋罷了,為什麽這般事情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明
明是最不想與皇室沾染太多關係的。
宮中的腥風血雨、朝中的派係黨爭,他自父親那聽過太多太多,與其在朝為官為
薰心利益爭得頭破血流,靖淩還比較屬意雲遊四海與江湖人士攪和牽扯。
但……說這些有什麽用呢?現下是東宮殿下命他成為皇七子的伴讀,也與他說了,
再過幾日聖旨就會下來,就算不願他也得點頭叩謝皇恩。
靖淩此刻突然有些後悔,當初何必苦苦巴望著趕快長大能隨著師父雲遊天下,到
頭來,闖蕩天下僅是遙不可及的夢,反倒自父親及師父那習得太多不該屬於他這年紀
的老成,讓他連裝傻逃避都做不到。
抬頭望了眼自樹梢灑落昏黃光芒的殘月,靖淩歎了口氣,終是在房門上敲了敲。
「爹,是我。」
房內腳步聲霎時停下,半晌,靖淩疑惑地想再度敲門,父親才啟口回應。
「靖淩?有事嗎?」
「嗯…爹,孩兒可以進去嗎?」
「……進來吧。」
「打擾爹了。」靖淩推開門,不意外地見著父親強裝鎮定的臉。
「這麽晚了,有事嗎?」沉著聲,宮雲淩努力把持臉上神情,一如平日冷靜從容。
「爹,甭裝了,剛剛孩兒已在外頭早聽見您紊亂的踱步聲了。」走至房內,拿起
桌上擺放的茶具,靖淩替父親斟了碗涼茶,麵不改色地戳破父親太過刻意的偽裝。
「足足有一刻鍾。」
宮雲淩一愣,凝睇著親兒尚年幼的臉,不知該笑抑或難過,許多情緒翻擁而上。
接過靖淩遞過的茶碗,他不由得歎了口氣。
宮雲淩望著茶碗中的茶水,自己的倒影在燭火搖曳與些微漣漪晃動下,有些模糊。
仰頭飲盡了茶碗中的涼茶後,他緩緩開口:「靖淩,爹送你至江南可好?」
「江南?那不是師父的……」
「嗯,讓你跟你師父出去見識見識,磨練身心也增廣見聞。」
靖淩看著父親殷殷企盼的臉,雖是疑惑,卻不免有些心動。
雖不知父親為何在此刻提起這件事,也覺情況有些怪異,靖淩卻不否認他有些微
動搖。畢竟,那是自他習武後,自師父口中聽見的大千世界,令人醉心的江湖生活;
是貴為大臣之子的他尚未能跨足了解的刀光見影、絢麗世界,是他放在心上的夢。
可是,他也很清楚,父親對他的期盼,是有朝一日父子兩人能一同站在廟堂上,
為朝廷、為天下蒼生盡棉薄之力。這些他都明了,也因此,他從不將闖蕩江湖之夢掛
在嘴邊,因,父親會傷心。
見靖淩臉上出現了憧憬的神情,宮雲淩加把勁遊說。「如何?」
「想是想,可是……」皇子伴讀呢?聖旨呢?
「早先爹就有自你師父那聽說,你其實很想隨他一同闖蕩的,」隨著茶碗落地的
聲音,宮雲淩雙手搭放在靖淩肩上,「 既然如此,那麽爹……」
靖淩在父親那張因激動染上紅暈的臉上看見了期盼,那些他曾希冀很久的期盼,
卻在此時令他有些毛骨悚然,彷佛隻要自己點頭了,父親就能替他做到,不惜一切
代價。
「就這麽說定了可好?」眼中,盡是熱切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