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他明明察覺事有蹊蹺,卻因自個心緒煩躁沒多旁敲側擊,沒逼母後說出實情。
若那時就查明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那他至少還能想些法子粉飾遮掩,為母後說些
話,為母後脫罪。而非如今一般,雖是知曉,卻為時已晚。
十指交握靠在額前,心緒煩亂得令陽焰直歎氣。
是他疏忽。幸憫等著盼著,就待他大意。他不該輕敵,不該那麽快認定探子殺掉
那人就是秋杏,不該輕看幸憫,不該因私情亂了大局。
他身後那麽多人,他怎能犯這般錯誤?這次讓幸憫占了上風,他得用多少計謀策
略才能扳回頹勢?
一個不好,先前努力就將付諸東流。
「所謂……賠了夫人又折兵嗎?」忍不住苦笑自嘲。
他不該賭的。
如今他們母子處境地位岌岌可危,若父皇信了,隻消一句話,就能顛覆宇內。隻
消一個聖旨,就能奪去他構築已久的想望;前朝後宮,將無他們立足之地。
他佯裝了那麽久,籌謀了那麽久,眼看一切就要成就了,卻在這般時刻殺出程咬金。
想起他拚了命執意保護的,想起母後懷寧,想起不愛他的宮靖淩。
懊悔嗎?
他不曉得。
單單覺得疲憊,濃濃疲憊。一切的一切都令他疲憊。
可仍有那麽多事待他處置,那麽多人盼他為他們訩起一片天。他不能倒下,還不能。
「……」
「……可是主子他……」
尤盤算著下一步如何落子,心煩間聽見外頭小聲喧鬧,陽焰起身走近門旁低聲吩
咐:「若巧,讓他進來。」
「主子……」
「讓他進來。」
「奴婢知曉了。」瞪了靖淩一眼,若巧這才彎身為靖淩開門,略帶不滿地說了聲
有請公子。
靖淩無奈苦笑,低語了聲抱歉。
方踏入房內,耳際仍是門扇闔上的咿啞聲,環繞身體的熱度是那般高,鼻尖嗅得
的淡淡氣息既熟悉又陌生。
靖淩不免有些驚慌。「大、大殿下?」
「讓我保持這姿勢一會。」陽焰將他攬得更緊了些,「就一會……」陽焰知道他
不該示弱,沒有資格示弱,可是他好希望能有人能訩著他、不讓他倒下。他沒有看來
那般堅強。他不是完人。
語氣聽來再軟弱不過,靖淩也不好抵抗,隻得任陽焰抱著。門外若巧離去腳步聲
輕輕淺淺,直至聽不得。目光遊移打量屋內擺飾,雙手不知擺哪是好,罪惡愧疚如小
蟲細細螫咬,渾身不自在。好半晌,躊躇猶豫按上陽焰的背,隔著綢緞熨上掌心的體
溫再真實不過,靖淩闔上眼,方才那點空泛虛無頓時蕩然無存。
興許不知不覺間,已依戀耽溺這般倚靠,興許這才是他能如此平靜之因。
熱燙氣息灑落頸間,環抱腰間的手臂箍得令人發疼,有若溺水之人緊攀浮木。靖
淩不禁收攏十指,深深將淡淡香氣納入心口,亂紛紛腦海中不意想起先前陽焰藏那口
中含糊其辭的希望。
或許他們就是彼此浮木,費盡氣力攀援摟抱,垂危掙紮著不願沒頂。
似也沒什麽不好的,這樣帶了些許猜忌的依賴。
隻是靠在頸間的氣息恁般地燙人,靖淩不由得伸手探了探陽焰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