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

謝奶奶把屋門關上,看著謝三道“你要犀角做什麼?”

謝三道“治傷。”

謝奶奶再問“治誰的傷?”

謝三垂了眼,唇角倔強地抿緊,又擺出了謝奶奶最熟悉的,他不願意說誰都撬不開他嘴的倔強模樣。

謝奶奶氣得抄起一邊的雞毛撣子。

謝三眉頭皺都沒皺,還道“奶奶,仔細傷了手。”

謝奶奶氣的發抖,麵對這個心疼的孫子,打又打不下去“那犀角多金貴東西,當初我把你爺爺留下的字畫古董都砸了燒了,也沒捨得丟這個!你那年進山被狼抓爛了肩膀,也是靠著它活下來的。你把它給了人,以後你進山再受傷,怎麼辦?”

謝三眼睛眨也不眨“那我也認了!”

“你……你這個強種!”謝奶奶手裏的雞毛撣子,還是重重地抽在了謝三的肩膀上。

謝緋趴在廚房門口,忐忑地聽著牆角。她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看見哥哥惹奶奶生氣呢,也是第一次看見奶奶發這麼大的火,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勸勸。

就在這時,謝奶奶進來了。謝緋趕緊跑到灶台前假裝生火。

謝奶奶撿起鍋鏟,道“去我房間,把針線盒子裏那塊黑色的東西拿給你哥。”

“哦。”謝緋沒問是什麼,跑去拿了。

謝奶奶盯著鍋裏生出的氤氳霧氣,忽然撩起圍裙擦了擦眼睛。老天爺,就讓我心愛的孫子,把這個夢做得長一點吧。

可夢終究有醒的一天,昭哥兒那時候又怎麼辦呢?

謝緋把一小塊黑色的東西找出來,遞給哥哥“哥,這是奶奶叫我給你的,你是找這個嗎?”

指節長的一小塊東西,漆黑如墨,觸手溫潤。謝三接過來,緊緊攥住。犀角,有消腫解毒,去腐生肌的奇效。

當初爺爺從南洋買回,小小一塊價值千金之數。

chao家時,奶奶捨棄了諸多財物,隻冒著風險留下它。這犀角外形平平無奇,也沒有人知道它的價值,便留了下來。

謝三在十五歲那年進山打獵,遇到野狼。他那時瘦小羸弱,被野狼當做獵物圍攻,肩膀被撕得稀爛。野狼爪子有毒,傷口潰爛得不成樣子,村裏的赤腳大夫和老人都搖頭說他不中用了。奶奶把犀角磨了一塊灑在他傷口上,不久後傷口收斂,竟是把他硬生生從鬼門關拖了回來。

謝三知道奶奶對這犀角的重視,可他卻……謝三摩挲著這一小塊犀角,找來藥砵,毫不猶豫將它搗碎。

謝緋守在一邊,勤快地幫哥哥打下手。她性情柔弱,對這個哥哥全身心地依賴,也不問他在做什麼,反正哥哥做的事情一定不會有錯。

謝三把犀角磨碎,又加了其他藥草進去搗爛,研磨成膏狀,裝進一個小瓶子裏。他看眼自己妹妹“想出門嗎?”

“真的嗎?我可以出門?”謝緋指著自己,喜出望外。

大下午的,太陽熱得要把人頭皮都燙熟,村裏安靜得空無一人般。除了上工的人,剩下的都躲在屋子裏乘涼,午睡,連最鬧騰的孩子們也不敢在外頭亂跑。

太陽明晃晃地刺人眼睛,熱浪滾滾,蟬鳴陣陣,村頭的老槐樹葉子被曬得打了卷兒。謝緋跟在自己哥哥身邊,卻是腳步輕快,對一切都感到如此親切和喜歡。

她很少出門,奶奶和哥哥都不放心她獨自在外麵。哥哥見她寂寞,會在閒時儘量帶她出門走一走。可是哥哥太辛苦了,謝緋很懂事地不想給他增添負擔,因此她長到十四歲,竟是連村子都沒出過的,村裏人也大多不認識。

謝緋跟著哥哥走到了村西頭,來到知青宿舍。宿舍是舊廠房改造而成的,長方形的建築顯得有些破敗,此時安靜異常。

女生宿舍沒有門,隻有一道簾子擋著。風吹過,隱約可見裏頭的景象,炕上躺著一個人,烏壓壓的頭髮綢緞般落在枕畔。

謝緋看了眼哥哥。謝三把藥膏給她,示意她“我就在門口,別擔心。”

謝緋點了點頭,小心翼翼掀開簾子進屋。

此時,程遙遙正做著噩夢。

她又回到了在後山的那天。大雨傾盆,山路難行,程遙遙渾身都濕透了,四肢灌了鉛一樣沉重,每走一步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喉嚨像燒起了火,又幹又渴。

臉頰猛然刺痛,她本能地揮開“好痛!”

有人在耳邊驚呼,張惶失措道“哥哥,她的手好燙。她不讓我上藥!”

謝三顧不得避嫌,掀開簾子跨進屋來。

程遙遙穿著睡裙躺在床上,被子被她踢開,露出雪白圓潤的肩膀和肌膚。

謝三猝然轉開眼去,謝緋忙幫程遙遙把被子蓋緊。程遙遙卻很不老實,在炕上扭來扭去,發出要哭似的哼唧聲“熱……”

“她的手和頭真的好燙。”謝緋害怕地道。

謝三這才走過來,視線落在程遙遙臉上時,眼底泛起驚濤駭浪般的複雜情緒。短短幾天時間,程遙遙鮮妍明媚的臉像失了水分的鮮花一般,唇瓣幹得泛白,臉頰卻燒得薔薇一般緋紅,豔到極致,是花開到荼蘼時的那種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