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裏,今天小荷包終於滿了,程遙遙拿出來清點一番,居然有三百多塊了!加上程父寄來的兩百塊錢,程遙遙手裏一共有五百二十三塊。
程遙遙皺著眉,掰著手指嘀嘀咕咕算了許久,怎麼算都覺得錢多出來不少。謝昭輕輕敲了敲門:“遙遙,吃飯了。”
“你進來一下。”程遙遙道。
謝昭走進屋子,一眼就瞧見程遙遙披著發,隻穿著一條粉色裙子盤腿坐在床上。
程遙遙還叫他:“謝昭你來看,我的錢怎麼多了?”
謝昭半坐在床沿:“怎麼多了?”
“這幾次賣貨的錢,加起來沒有這麼多的。”程遙遙固執地掰著手指,越算越糊塗。
謝昭掩去笑意,把錢裝進小荷包裏,道:“多的是我賣藥材的錢。”
程遙遙更迷糊了:“那也多了呀。”謝昭賣藥材一次也隻能賣十幾塊,他今天在供銷社就花了百來塊錢,哪裏還有多?
謝昭拉著她起身,拿外套給她穿上:“快點吃晚飯,不是要去釣龍蝦嗎?”
“嗯!”程遙遙把手伸進袖子裏,一下子忘了錢的事兒,乖乖跟著謝昭去院子裏吃飯了。
程遙遙做了麻辣龍蝦球,給程父寄了一瓶子去,家裏剩下的吃了一頓就沒了。那隻大兔子也被做成了冷吃兔丁,剩下的一些內臟下水正好用來釣龍蝦。
今晚謝緋也要一起去瓜地。程遙遙做了一盤子芒果糯米卷,又帶了一瓶子楊梅幹和一包瓜子,倒像要去春遊似的。謝緋格外興奮,跟程遙遙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謝奶奶好笑地吩咐謝昭:“昭哥兒待會兒要看好她們倆,河水雖然不深,掉下去也是要著涼的。”
謝昭應下:“您放心。”
程遙遙沖謝奶奶撒嬌地道:“您不是愛喝那個雜魚湯嗎?我今晚多釣幾條魚。”
謝奶奶拆臺:“你把自己囫圇個帶回來就成!”@無限好文,盡在 文學城
幾家歡樂幾家愁。
村東頭一家青磚兩進的宅子裏,廚房和院子間的牆頭挖了個洞,掛著盞煤油燈。這樣一來,廚房裏有燈,院子裏也能洗衣裳。林武興家會過日子,一盞燈掰作兩半用,燈光自然也昏暗了些。
全家人都習慣了,摸著黑照樣能吃飯,筷子下得又準又狠。林武興老兩口和二房三房加起來有十一口人,再加上一個程諾諾,一桌子擠得滿滿當當,菜一上桌就沒了。
程諾諾拿了一塊雜麵餅子,摸黑夾了幾筷子炒酸菜和燜葫蘆絲在碗裏。
林王氏蝙蝠般的老眼狠狠瞪了她一眼,卻也沒出聲。整個林家上空都縈繞著一股愁雲慘霧。平時吵鬧的幾個孩子都不吭聲了,昏暗中隻有蚊子嗡嗡的聲音,和吃飯時吧唧嘴的聲響。
程諾諾端著碗起身,說自己回屋吃,也沒人理會。走到廚房門口,看不清路一腳踢翻了雞食盆子,丁零噹啷一陣亂響,仿佛崩斷了林王氏的最後一根神經。
林王氏把筷子狠狠一摔:“作死呢!”
程諾諾輕描淡寫挑了下眉,道:“芳芳,怎麼把雞食盆子打翻了?”
程諾諾說完抬腳走了。
二房的小女兒芳芳麵黃肌瘦,小雞崽似的蹲在門邊。聽到程諾諾的話隻傻愣愣抬起頭,下一秒就被林王氏的小腳狠狠踢在肋骨上,哇地哭出聲來。
林王氏的咒駡聲,小女孩淒厲的哭聲,二兒媳張愛花大咧咧的勸架聲一下子響了起來,熱鬧非凡。
程諾諾冷笑一聲,緊緊鎖上房門,點上蠟燭。雜糧餅子粗糙得咽不下,她隨手丟在一邊,拿出盒子裏的餅乾吃起來,一邊就著燭光看信。
字跡歪七扭八,一看就是表弟魏滔的手筆,魏淑娟一貫的哀怨語氣,滔滔不絕說了一大通程父如何如何偏心程遙遙,薄待她們魏家,不過拿了程遙遙幾件舊衣服,程父就把她趕回娘家了。又要程諾諾把握機會,把沈晏套牢。還有一句話被塗黑了,程諾諾仔細辨認,是“隨信附上貳拾元整”。
程諾諾冷笑一聲,不用想也知道那錢又被表弟和舅媽摳走了。她翻了下自己的包袱,拿出幾件漂亮的洋衫。不用說,都是程遙遙從前的舊衣服。她身段比程諾諾高出許多,十四五歲的衣服穿在程諾諾身上正正好。隻是少女的洋裝格外花哨,程諾諾又沒有程遙遙的美貌,穿在身上不免滑稽。
程諾諾拿起一條泡泡袖連衣裙,狠命一撕,嗤嗤幾聲就撕爛了。其他幾件也如法炮製。落在她手裏的東西,就算撕爛了,她也不會還給程遙遙!隻剩最後一件收腰天藍色襯衫裙時,程諾諾愣了一瞬。
這是程遙遙十六歲的生日禮物。少女程遙遙有絲綢般的黑髮,臉頰雪白豐潤,唇是玫瑰花的色澤。程父在老莫為她舉辦了一個生日宴會,來了許許多多有身份的人。
程遙遙穿著這條裙子,臉龐像初開的玫瑰花一樣動人。沈晏隨著父母來為程遙遙慶賀生日時,眼神一刻都沒能從她身上移開。
程諾諾捏著這條裙子,想起已經冷落自己許久的沈晏,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今晚沒有月亮,隻有滿天繁星,如同潑灑在黑色天鵝絨上的鑽石,一閃一閃。草叢和樹影間更有無數螢火蟲飛舞。滿天星倒映在河水中,程遙遙丟下一個魚鉤,打碎了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