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才回來。程遙遙都洗完澡躺下了,聽見謝昭在院子裏打水的動靜才醒來,還有慫慫奶聲奶氣的汪汪聲。

程遙遙穿著睡裙趿拉著拖鞋,向院子裏探頭:“謝昭?”

月光如水,謝昭赤著上身站在庭院裏沖涼,寬肩緊腰,水淋淋肌肉輪廓越發鮮明。

他聞聲望過來:“……我在洗澡。”

程遙遙雙手捂住眼睛,從指縫裏看他。

謝昭隻好擦擦頭髮和身上水漬,套上背心,先把慫慫拎回窩裏,才走過來抱住程遙遙。

程遙遙被謝昭抱回房間,摟著他脖子道:“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謝昭道:“去了衛生所一趟。”

程遙遙漫不經心地嗅著謝昭脖頸上的氣味,冰涼的水汽和香皂味混合著謝昭特有的炙熱氣息,相當好聞:“程諾諾她又怎麼了?”

“是伯父受傷了。”謝昭察覺懷中人身體一僵,忙順順毛:“沒有大礙,隻是額頭被盤子砸到,擦破了一點皮,眼鏡也碎了。”

程遙遙抬起頭來,嫵媚桃花眼裏透著怒氣:“好端端他怎麼會受傷?是不是程諾諾幹的?”

謝昭點點頭,又道:“伯父他們可能要再住幾天。”

“沈家那邊不同意婚事對吧?”程遙遙怒氣未平,“所以程諾諾就對我爸爸動手?她瘋了嗎?”

謝昭低聲哄著程遙遙,並未多說什麼。程征是個相當重麵子的人,也相當護短。謝昭送他去衛生所檢查包紮,程征一句都沒透露是怎麼傷的。

就算程征不說,在村裏也沒有秘密能瞞得住。第二天滿村就都知道了,程諾諾打傷了自己父親。

這事兒還是雞蛋惹出來的。

話說銀桂嬸子拿了程遙遙給的五塊錢,再加上程征給的兩塊,對農村家庭而言可是一大筆外快。

銀桂嬸子高高興興去了娘家,拿四十顆雞蛋,又摘了些黃瓜番茄,用笸籮盛著回家,假裝是從謝家買的。誰知魏淑英一句感激的話都沒有,劈手搶過去當著她麵數了幾遍,就拿回屋裏了。

過了會兒,又到廚房要借火煮紅糖雞蛋。銀桂嬸子正做飯呢,隻得把鍋裏蒸的臘肉端出來,讓給她。

魏淑英蒸了碗紅糖燉蛋,恰好撞見程征和沈母前後腳回來,樂顛顛湊上去,管沈母叫“親家母”,還扯起了彩禮的事兒。

沈母臉色難看不說,程征把連麵子都不顧了,吼道:“人家不肯娶你女兒!你還做夢呢!”

“你說什麼?!”魏淑英一把扯住沈母:“你們家想不認賬?!”

沈母當了幾十年官太太,一向都被人捧著,哪裏遇見過這種潑婦,當即跟魏淑英大吵起來。正鬧著,東廂房裏又傳來響動。

程征急忙跑進房間,隻見程諾諾摔在地上,新鮮瓜果粽子撒了一地,深紅色液體在地上緩緩流淌。

程征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紅糖水。

銀桂嬸子和才進門的沈母都湊過來看,被程諾諾此刻的模樣嚇了一跳。

魏淑英嚷嚷道:“你瘋了!死丫頭,這些可都是好東西!”

程諾諾沖她怒道:“這些不是謝家的東西,不是謝家的!”

銀桂嬸子有些心虛,忙道:“怎麼不是謝家的!我下午從謝家拿來的!這雞蛋紅糖家家戶戶都有,你還能嘗出不對勁兒了?”

魏淑英也扯住銀桂嬸子道:“我們可是給你錢買的,你是不是昧下錢了?!我就知道遙遙不會肯給諾諾東西!”

銀桂嬸子一聽就急了,掏出兜裏的錢和票:“我可一分錢沒昧下你們的!這紅糖可是遙遙親手給我的,她還給了我五塊錢,叫我做些好飯菜招待你們!你給的那兩塊錢夠買個屁!你還不就是知道人家謝昭肯定不能收你錢,想跟人家白要東西嗎?”

魏淑英急赤白臉:“你……你瞎說!”

程征卻愣住了,看著那五塊錢和紅糖:“你是說,遙遙私下拿錢貼補我們?她……她怎麼不告訴我?”

銀桂嬸子白了他一眼,氣得不輕:“這還看不出來嗎?程知青怕從謝家拿東西,叫謝家看輕她!這才私下給我錢,叫我從自家拿雞蛋出來給你們!”

程征心情複雜,久久不能言語。

程諾諾枯瘦麵容此時漲得通紅,越發扭曲:“果然不是謝家的雞蛋!程遙遙是怕我沾她的光,怕靈……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程征皺眉,可見程諾諾這幅慘狀還是好言相勸:“諾諾,誰家的雞蛋紅糖不都一樣嗎?你先起來。”

迎麵就飛來一個盤子,直接砸在他麵門上。程征額頭一陣劇痛,眼鏡都被砸裂了,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光怪陸離。

他眯著一隻眼才勉強看見程諾諾的表情,極為駭人,嗓音更是嘶啞怪異,與他記憶中乖巧溫順的小女兒有著天壤之別。

……

銀桂嬸子講到這兒的時候,直咋舌:“那程諾諾尖著嗓子,臉這麼漲得通紅通紅,真是嚇人!我看她眼睛都直了,怕是這兒有問題哦。”

銀桂嬸子指了指腦袋。其他人紛紛附和:“女人遇到這種事兒,刺激是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