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麻孝服隱隱滲出血來,孔雀撥開衣襟一看,哥哥的胸膛裹著厚厚的紗布, 一股藥味和血腥味撲麵而來,居然早就受傷了。

孔雀用白緞麵的裡子裹住了哥哥,專門走小路,閃避巡邏的衛兵,好在天氣寒冷,沒有閒人到處亂逛,都貓在室內生火盆取暖,孔雀一路順利,摸到了自己的臥房,關上門。

用剪刀剪開滲血的紗布,胸膛有火灼燒的血泡痕跡,還有一個個黑色的小洞,一看就是中了□□,子彈穿透了軟甲,嵌在肌膚上,哥哥一個個的把子彈摳出來上藥包紮。

幸虧是冬天寒冷,若是夏天,這樣一路奔波,胸膛估摸就爛了。

孔雀從宋院判那裡要了退燒的藥丸和外敷的傷藥,回去給哥哥療傷,孔缺中途退燒,醒來過一次,孔雀給他喂了點食物,他吃完就再次昏睡過去。

到了半夜,孔缺驀地燒的厲害,全身都是紅的,而且手腳蜷縮,腰身彎曲,就像一隻煮熟的蝦。

這是人類在子宮裡的形狀,孔缺燒糊塗了,小聲□□著,孔雀給他喂藥,大部分都漏了,喝不進去。

孔雀隱隱約約聽到哥哥叫娘。

“娘啊娘,不要走,不要拋棄我們。”

孔雀沒得辦法,擱下空碗,半夜去敲母親的房門。

曹靜驚醒,聽到兒子的聲音,打開房門,“紀雲怎麼了?”

“是大哥。”孔雀低聲道:“大哥病了……”

曹靜披衣跟著孔雀走,看到燒成一隻蝦的孔缺。

孔缺囚禁曹靜五年,執迷不悟,至今都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到底是親生的,總不能看長子去死,曹靜花開了藥丸,效仿小的時候照顧兒子們,坐在床榻邊,將孔缺的頭擱在自己的大腿上,先喂給一勺子蜂蜜香一香嘴巴,然後端起藥碗,“大郎,該喝藥了。”

或許是母子之間的心理感應,孔缺這一次喝了半碗,漏了一碗,孔雀連忙又化開一丸。

到了天快亮時,永興帝趕去早朝,一陣喧鬧,孔缺終於燒褪了。

高燒過後,孔缺的眼睛發亮,身上沒有力氣,四周都是暖暖的,身下的褥子柔軟似雲朵,將他團團包裹,很舒服,就像小時候母親的懷抱……等等!這是誰!

孔缺看到了歪在熏籠上補眠的弟弟孔雀,以及睡在臨窗大炕上的曹靜。

曹靜年紀漸長,睡覺輕,聽到動靜立刻醒來了,她和衣而眠,穿上鞋子走過來,“覺得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孔缺別過臉去,“你丈夫沒了,虧得他領死前還囑咐我好好照顧你,給你養老。他惦記你,你連問都不問,難道他和你沒有關係嗎?”

見慣了長子別扭性格,曹靜不和病重的他計較,說道:“看樣子你撿回一條命,應該沒事,我走了。”

曹靜扭頭就走。

“你丈夫死了。”孔缺在床上說道:“你不難過嗎?一滴眼淚都沒有?你沒有心!”

曹靜說道:“我和他十年前就斷了,走不到一路去。”

難過嗎?有一些,但……一切早就過去了。

孔缺冷哼一聲,“不要以為你昨晚給我喂藥,我就原諒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曹靜說道:“隨便你。”

說完就走,任憑孔缺在床上大呼小叫。

孔雀關門,說道:“大哥若是想引起外人懷疑,隻管大聲嚷嚷。”

孔缺終於住嘴了,他燒了一夜,口幹舌燥,抱著茶壺灌了大半壺,低聲道:“我不會給你添亂,這就易容跟你出宮去。”

孔雀說道:“外頭天寒地凍,你這個樣子出宮,說不定又要燒,到時候誰管你死活——休養幾天再找機會出宮。你在這裡休息,沒有人敢進我的房間,一日三餐我來送,你不要出房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