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岑咬著煙嘴,尾音有些含糊:“如果亡者真的沒有消散,而是重新回到了人間,你怎麼看?”
“這是違背規律的。”許暮洲放下手掌,他的眼眶有點紅:“無論如何,亡者回到人間,本身就是一種‘逆行’,世界既然設置了生者和亡者之間的界限,那就應該遵守……這也是對兩方負責。”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許暮洲問。
“沒什麼,隨便問問。”嚴岑說:“順便看看你猜到了哪裏。”
這已經不需要猜了,許暮洲想。
紀筠手中的《百年孤獨》和她枕下的《雪娃娃》都有了解釋——那些已經失去的,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邊。
她埋藏在心裏那塊“屬於自己”的無名墓碑甚至讓許暮洲覺得,紀筠從頭到尾對這一切都是知情。
紀筠的執念讓她貫穿了不同的世界,硬生生將“紀念”拉回了她身邊,她帶著不肯放手的執拗,將“紀念”留了下來。
——給了她名字,還將她養大了。
第63章 望鄉(二十三)
直到回程的車上,許暮洲還是覺得緩不過神來。
他和嚴岑在半小時之前把紀筠的臥室翻了個底朝天,確認了紀筠那張中獎彩票的來源。
中獎彩票在兌獎之後需要回收,許暮洲隻找到了一張複印件。彩票上的售賣點跟“紀念”的治病醫院離得很近,嚴岑用手機自帶的地圖搜索了一下,發現直線距離也就一百米出頭。
彩票上的購買日期在12月19日,跟“紀念”死亡是同一天。
“實話說,紀筠的心理素質很可以。”許暮洲將這張複印件重新疊好,輕聲說:“她居然沒瘋。”
嚴岑安安靜靜地靠在窗邊抽煙,等著許暮洲把這些東西一樣樣地歸置好。
“嚴哥。”許暮洲坐在床邊的地毯上,將那一遝照片按照記憶裏的順序碼好:“你說,紀筠對她妹妹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我不知道。”嚴岑說:“這世界上除了紀筠自己,也沒人知道。”
嚴岑這種回答在許暮洲的意料之中,他其實並不是多想獲得一個答案,隻是有什麼情緒一直塞在他的心口,他隻能用這種方式來試圖釋放一二。
許暮洲把那些東西歸置成一摞,重新塞回紀筠的大衣櫃最下層。
嚴岑之前找到這些東西的時候,這些東西是被壓在一床厚厚的鴨絨被底下的。許暮洲大概能理解,畢竟沒人希望自己的傷口被放在明麵上有事兒沒事兒就戳一下。
或許就像“紀念”的名字一樣,紀筠留下這些東西,隻是留下一個“紀念”存在過的證明。
許暮洲拉上大衣櫃的門,站起身來取下床頭的充電器和手機,手機屏幕還停留在短信界麵上,許暮洲習慣性按住屏幕滑動了一下,發現了掩藏在銀行催款信息中的一條私人短信。
短信的發送對象是一個備注姓名“DL”的人,短信條中會對最新的短信進行縮略信息展現,上麵隻有一行字。
【生命為什麼不能置換呢,我願意用我擁有的任何東西來換,隻要——】
至於隻要什麼,許暮洲沒有點進去細看。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該找到的答案已經找到,繡球花上的黑色液體如潮水衝刷一般落下了一半,露出了漂亮的花蕊。
紀筠的執念來源已經浮出水麵,許暮洲不願意也不想再窺探她一絲一毫的傷痛。
畢竟無法感同身受的過度調查跟毫無底線的八卦沒有任何區別,都是滿足自己窺伺欲望的冠冕之言。
許暮洲退出了短信頁麵,紀筠這隻手機的屏保是“紀念”的照片,那時候的“紀念”還很小,自己還走不利索,跌跌撞撞地扶著一隻板凳,小手舉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要呼喚紀筠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