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清楚,人是人,鬼是鬼,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他大概是跟著嚴岑在一起混久了,波瀾不驚的時候,也多了那麼幾分讓人摸不出深淺的味道來。
“那憑什麼你們可以!”紀筠的情緒驟然失控,她突然發難,撲過來衝著許暮洲伸出手。
許暮洲下意識閉上了眼,然而還不等紀筠攥住許暮洲的脖領,她的腕子就被一股大力扼住了。
“她現在根本就不在這。”嚴岑篤定地說。
他麵沉如水,攥著她的手腕擋在許暮洲麵前。嚴岑的字典裏大概沒有“憐香惜玉”幾個字,他狠狠地將人往後推搡了一把,也不管紀筠能不能站穩。
“哪來的什麼‘紀念’,你騙自己騙的次數太多了,於是還當真了?”嚴岑冷笑道:“你妹妹壓根就沒有名字,哪怕有,她也不姓紀,她姓張。”
許暮洲睜開眼,才發現紀筠摔在了地上,她裸露在外的膝蓋在堅硬的瓷磚上磕出了一片紅痕,但紀筠卻像是不知道痛一樣,她惡狠狠地看著嚴岑,眼中迸發出了一種深切的怒意。
許暮洲一怔,才發現這是紀筠眼中第一次出現“情緒”。
“我說中你的心事了?”嚴岑目光灼灼,冷聲說:“她被你帶回來,用的是你起的名字,被你的生平和情緒影響,你怎麼不問問她,她願不願意呢。”
不對,許暮洲想,不隻是紀筠——連嚴岑也動了氣。
這就比紀筠發瘋還讓許暮洲驚異了,他一直以為他嚴哥是那種曆盡千帆滄桑看遍的成熟男人,對很多事都不太在意,脾氣幾乎可以等同於沒有,憤怒這種毫無意義的情緒更是甚少出現在他身上。
——但現在,他生氣了。
許暮洲不太清楚嚴岑這種怒意從何而來,卻清楚地知道他在胡扯,他們都是見過“紀念”的人,單憑那個主觀創設出的空間來看,就知道紀筠一直對她很好,“紀念”也很喜歡待在紀筠身邊。
嚴岑在故意曲解真相,用來試探紀筠跟紀念的聯係到底達到了什麼程度。
“這個世界上,她隻能跟你有聯係,你覺得那是你珍貴的失而複得,你有想過她的感受嗎?”嚴岑字字誅心,專挑紀筠的痛處紮:“她那麼小,懂什麼生死?她隻知道這世界上隻有她一個人遊離在外,看著父母在眼前,卻不能說話,不能觸摸。你怎麼知道,她害不害怕!”
許暮洲脖頸上的項鏈驟然發起燙來,他嘖了一聲,幹脆將項鏈解了下來,在右手晚上繞了幾圈扣好,當手鏈帶。
紀筠望著嚴岑,她的胸口急劇起伏,她大口地吸著氣,整個人隨著呼吸的動作在微微顫唞。
許暮洲緊張地繃緊了渾身的肌肉,已經做好了她再一次發瘋的準備。誰知紀筠斷斷續續地抽了口氣,整個人像泄了勁兒一般地癱軟下去。
“……你說得對。”紀筠說:“我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我媽媽覺得我瘋了,但是我知道我沒有——我隻是,不想麵臨自己的錯誤。”
“什麼錯誤?”許暮洲問。
“我沒有盡力。”紀筠輕聲說。
紀筠垂著頭,看著自己支著地的兩隻手,素白的指節無意識地蜷縮著。
“如果你說的是那張彩票的話——這不是你的錯。”許暮洲拉了嚴岑一把,示意他先別刺激紀筠的情緒,自己走上前,說道:“我看過那張彩票的日期了,那是在你妹妹去世之後才有的東西,無論怎麼樣,都不能算作你沒盡力。”
“你不會懂的,隻有我自己明白,我之前應該再堅持一下。”紀筠沒有抬頭,她剛才的所有精氣神都像是回光返照,整個人又恢複成了昨天那個半死不活的狀態:“做出保守治療決定的是我父母,但我也沒有反對……因為我當時也有私心,我生怕努力到最後還是徒勞無功,讓她白白多遭那麼久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