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遲疑,她作勢拿鍋鏟打我,我乖乖地上樓去。
一會兒,我走下來,告訴奶奶書房沒有人,奶奶說剛才還在的。我說先去找小寶,別叫它撞到什麽被吃了。
奶奶邊沒好氣地說吃了也好,邊著手準備貓食。小魚幹泡飯,小寶的最愛。
(18)
屋子後麵就是山,這裏的人家都是喝山上的朱水,幹淨而甘甜,水費也便宜。小寶總是喜歡從廚房的窗戶爬出去,到山裏去玩,很晚了才回家,全身弄得很髒。它以前有個姐姐,雖然也愛跑,卻
總會把自已舔幹淨了才進屋,後來送了人。小寶則正好相反,隻會蹭著人撒嬌,讓人同情心泛濫,幫它弄幹淨,隻不過這大部分是奶奶在做,邊罵邊洗,小寶有時眯著眼任你罵,有時還會上竄下
跳弄得到處都是水。本來它也要送人的,誰知講好的人一直沒來,愈養愈大,也熟了,奶奶便舍不得。
繞過山路,踏在草與落葉鋪滿的地上,樹枝斷裂的聲音偶爾發出,清開擋在前麵的枝椏,我一邊喊著小寶的名字,一邊循著記憶中的道路前進。這條路,童年時走過多次,也絆倒了多次,爬起來
的時候,總會把剛才的種種拋以腦後,一如既往地向前追趕。
信念真的會隨時間的流逝而變質嗎?還是一開始,信念便不存在?
“喵嗚。”
一團肉乎乎,卻重得要死的毛球衝到進我的懷裏,我拎起它的脖子,“小寶,不許賴到我懷裏,聽到沒有?”
白毛上沾著樹葉,草根,圓碌碌的眼睛無辜地看著我,一隻是湛藍,中一隻則是琥珀的幻色,據說是蠻名貴的品種,但在我家都把它當野貓仔啦。
“看也沒用。”我拈了拈,“你又胖了,成天吃那麽多,你才半歲,像個肉球一樣到處滾能看嗎?”
“喵嗚。”小爪子撓呀撓,很努力的申辨。
把它放在臂彎裏,讓它趴著,它又叫了幾聲,然後安心地睡覺。
我摸著它的毛,揀去雜草,還是這樣懶懶洋洋的小寶,開開心心的。
要離開的時候,眼無意中瞟到一處,不由得頓住。
那個背影……
我走過去,盡量讓腳下的聲音小一些,我隔了很遠,拐了好久,等我發覺,已處在山的另一地。公墓的所在。
看不清碑上的字,那人在旁邊坐下。
周圍的人很少,我慢慢走近。他拿的不是菊花,而是滿天星,嫋嫋的一大束。那啊側麵,分明是他!
邢……
我捂住嘴,後退一步。小寶被擾了,不合作地叫了幾聲,我驚得去抓它,它一下了竄下地,“小寶……”
他回頭,視線和我撞個正著。
“哥……”他恍惚著,卻忽地醒了似的,“哦,是晏學長。”
小寶在他腳邊,撒嬌地蹭蹭,他抱起來,“這貓是晏學長的嗎?”
我接過去,“嗯。……你怎麽會來這?”
他看著墓碑,“想來就來了。”
我抱著小寶,走過去,碑上寫著名字,照片的模樣是笑著的,襯著點點雅淨的滿天星,平和得泌靜。
“你來很久了嗎?”
“也不是。”
“對不起,我打擾你了。”
“不會。”
這樣簡陋的對話讓呼吸也急促起來,冷泠的風拂過臉頰,他看著照片上的人,我看著他。
“其實,我該對你說聲謝謝。”他說,“如果他在,也會要我這樣做的。”
我說:“不用謝,我什麽也沒做的。”
長久的無言,我抱緊小寶,咬緊下唇,上次的傷口再次裂開,身體因長時間的站立而以抖,想要離去腳下卻移不開步子。
他靠在碑上,“哥,你好不好?是不是還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咱們兩兄弟還真是有福同享。我活得好好的,你呢?在那裏幸福嗎?”